“世子爺,”程昱走到了蕭奕身旁,問道,“不知道安逸侯在信上說了什麼?
”竟然讓盛怒中的世子爺重新展顔?
難道說……久聞安逸侯智計過人,算無遺策,莫非他有什麼妙計不成?
蕭奕笑而未答,隻是說道:“我進宮一趟。
他擺了擺手,也不顧程昱還有話,自行去馬廄牽出越影奔向皇宮。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蕭奕出示了一下令牌,進了皇城,并直接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外,一名十三四歲的小内侍一見蕭奕,立馬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奴才給蕭世子請安。
”
蕭奕随手打賞了一下金裸子,問道:“小夏,皇上可有時間見我?
”
“蕭世子,您來的正是時候。
”小夏笑眯眯地把金裸子塞進了袖子裡,壓低着聲音說道,“不過,皇上現在的心情可不太好,剛剛才有幾位大人離開,為的正是那天狗食日之事。
您看,您要不要……”
蕭奕微微颌首說道:“沒事,替我禀報吧。
”
小夏應了一聲,進去禀報,沒一會兒,就出來迎蕭奕進去,“世子爺,裡面請,皇上正等着您呢。
”
蕭奕一撩袍服,大步邁進禦書房。
“參見皇上!
”
“起來吧。
”皇帝臉色陰沉,透着一絲壓抑着的怒氣,但他倒也沒有把火發在蕭奕身上,隻是有些淡淡地說道,“奕哥兒,你怎麼過來了?
”
蕭奕在心裡飛快地思慮了一下,說道:“臣是來回禀今日天狗食日之事的。
”
“又是天狗食日。
”皇帝輕哼一聲,“說吧。
”
蕭奕正色地回禀道:“王都有些宵小之徒借着天狗食日妖言惑重,行殺燒搶掠之事。
臣請皇上允許五城兵馬司實行全城戒嚴令。
”
“全城戒嚴令?
”皇帝一挑眉梢,不悅地說道,“奕哥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
全城戒嚴令,正如其名是對王都進行全城戒嚴,在此期間,每日的宵禁時間提前,而五城官兵司則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皇帝伯伯。
”蕭奕憤憤不平地說道,“那些人口無遮攔,偏說天狗食日是天遣,是天道警示,還說您……”他沒說把話說下去,但想來皇帝是能夠想象到的,就聽蕭奕認真地說道,“皇帝伯伯,臣以為在非常時刻就應該用非常手段,才能把謠言給鎮壓下去!
省得他們整日裡沒事幹,隻想着妖言惑衆,蠱惑民心!
”
皇帝的表情不由緩和了下來,從天狗食日之後,那些朝臣就紛紛請見逼着他下诏罪己,就好像他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一樣,一直吵到剛剛才走,也不想着現在應該要先安民,還是奕哥兒最貼心。
“全城戒嚴令事關重大。
但……”皇帝想了一下說道,“若王都之内有妖言惑衆,擾亂民生之事,朕允你可以先斬後奏。
”
蕭奕雙手抱拳行禮道:“臣遵旨。
”
領了旨,蕭奕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有些擔心地望着皇帝說道:“皇帝伯伯,天狗食日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您也别太憂心了,要是身子不舒服,請記得趕緊叫太醫來瞧瞧……新年那會兒,您可是吓到臣了。
”
蕭奕俊俏的臉龐上透着淡淡的愁緒與無盡的關切。
皇帝心中更是又暖了幾分,溫和地說道:“朕方才吃過藥,現下好多了。
”剛剛他确實讓那些朝臣們給氣到了,也虧得玥丫頭配制了藥丸讓他随身帶着,不然現在說不定又得倒下。
蕭奕聞言松了一口氣,向一旁的劉公公叮囑道:“劉公公,你可要準時提醒皇上用藥,不可疏忽了。
”
“老奴記着呢。
”劉公公見皇帝臉色不錯,也笑着說道,“世子爺您可别說,剛剛皇上還真是有些不妥,可喝過搖光郡主親制的藥丸後,氣色一下子就好了。
”
皇帝滿意地颌首道:“玥丫頭的醫術确實不錯……這些日子喝着她特制的藥茶,朕精神也比新年那會兒要好多了。
”
蕭奕由衷地說道:“所以臣才說,皇帝伯伯您是鴻福齊天!
”
“老奴也是這般想的。
”劉公公在一旁湊趣道,“所以,上天才賜給咱們大裕搖光郡主這樣一位神醫。
隻要有搖光郡主在,皇上必定福泰安康,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皇帝同意地點頭道:“……說的沒錯,玥丫頭的醫術真是太讓人驚訝了,前些日子,要不是有玥丫頭的話,朕可就真的危險了……”
皇帝的聲音頓了一下,提到玥丫頭,他不由想起了方才西戎的兩個使臣前來求娶她的事,當時他就覺得很奇怪,和親和親,他們竟然不想要公主和宗室女,而是要一個普通的郡主。
怎麼想都有些不太對勁……
先不論他們的意圖,現在回過頭去想想,若是玥丫頭真得遠嫁到了西戎,一旦自己再有個萬一,又有誰能來救他呢?
皇帝本就對此事不太樂意,現在更是覺得很是不妥,這件事他絕對不能答應!
能和親的人選多得很,玥丫頭可是他的福星,怎能把她這麼輕易地送到西戎人的手裡?
蕭奕察言觀色,唇角不經意的微微彎了起來。
他知道過猶不及,不敢再繼續多提,便說道:“皇帝伯伯,那您可要好生保重,臣先去辦差了!
您放心,臣絕對不讓外面的那些破事擾到皇帝伯伯。
”
皇帝欣慰地點頭道:“快去吧,奕哥兒,要有人為難你,你就來找朕,朕替你做主。
”
皇帝越看蕭奕就滿意,這奕哥兒幾次舍命救他,顯然也是他命裡的福星,這麼想來……皇後所提的那件事似乎還是挺不錯的。
“多謝皇帝伯伯!
”
蕭奕應了一聲後,行禮離開。
等出了禦書房的門,蕭奕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以他對皇帝的了解,這件事應該可以平安解決了,接下來就耐心地等消息吧。
蕭奕策馬去了五城兵馬司,既然是用了天狗食日的名義,那這件差事,他也必須得辦得漂漂亮亮的,以免皇帝起疑……
因着天狗食日之事,王都比平日更為混亂,蕭奕不耐煩用什麼懷柔政策,一個個去安撫。
既然這些人不聽話,那麼就讓他們怕到聽話為止。
妖言惑衆,打!
借機生事,打!
燒殺搶掠,打!
直打得他們皮開肉綻,隻剩下半條命,這才丢進五城兵馬司的牢房。
一開始,還引了一小波的騷動,可當騷動漸漸被恐懼所替代時,便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在蕭奕的雷厲風行的鐵腕之下,東城很快就被他治得服服貼貼,秩序遠比其他地方要平穩的多。
這是蕭奕自進了五城兵馬司以來,最認真辦差的一次,等他忙完了一切,再回到府裡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了,與此同時,程昱也送來了宮裡的消息——皇帝在早朝後命人喚來了西戎使臣,正式回絕了他們求娶搖光郡主一事。
直到此刻,蕭奕心中的大石才徹底落了地。
南宮玥無事了,蕭奕總算有心情思考其他,一個從昨日起就盤旋在腦海裡的念頭也又一次浮現了起來——西戎使臣為什麼會突然求娶南宮玥?
論身份,宮裡有一個适齡的二公主。
論家族,王都裡還有一位明月郡主。
論地位,皇後的母家、各王府、公主府,都有待字閨中的姑娘。
論容貌……好吧,在蕭奕裡的眼裡,她們加起來都沒有他的臭丫頭好看!
但,不管怎麼樣,南宮玥絕不是順理成章的人選!
他可不信西戎使臣是因為芳筵會上的沙盤鬥陣而突然起了那樣的心思,一定是有人在暗地裡使了什麼手段!
到底是誰呢?
隻要一想到有人居然敢暗中打南宮玥的主意,蕭奕就恨得牙癢癢。
蕭奕握了握拳頭,他一定要把那個躲藏在陰暗處的毒蛇給揪出來不可,不然的話,他寝食難安。
“程昱,”蕭奕的眼中閃爍着寒光,朝着與他一案之隔的程昱看去,緩緩地說道,“你派人去暗中查查,為何西戎使臣會突然要求搖光郡主前去和親。
仔細地給我查,看有誰同西戎使臣有過接觸,有過暗中往來!
”說到後來,蕭奕幾乎是咬牙切齒,“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在暗中搞鬼……”
惹到他不要緊,但惹了他的臭丫頭,那麼,他絕對睚眦必報。
蕭奕眼中的寒光漸漸凝結,如同千年冰山般的冰冷刺骨。
“是,世子爺。
”程昱暗暗心驚,忙肅然地應道,跟着便匆匆退下了。
竹子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世子爺,這事要不要和郡主打聲招呼,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提防。
”
一說起南宮玥,蕭奕立即如同春日融冰,周身的寒氣盡退。
他沉吟一下,果斷地說道:“不,這事就不必告訴她了,免得她擔心……我不會讓人有機會傷害到她的,所以,這種事情,她還是不知道為好。
”
蕭奕說着揮了揮手,讓竹子退下,這才從懷裡取出了官語白的那封信,放在火燭上點燃。
對官語白而言,無論陽謀或者陰謀都無所謂,他總能夠找準唯一的突破口。
就好比這一次的事,南宮玥是否和親,其實隻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間,所以隻有當皇帝深切的認識到,南宮玥與自己的性命相關時,便絕不會同意和親……
無論是公主,宗室女還是大臣之女,于皇帝來說,他其實有着許許多多的選擇,唯獨南宮玥,他不能選,因為他惜命……在性命面前,其餘的其實都不重要。
蕭奕看着書案上燃盡的灰燼,微微垂眸,又一次真切的體會到了官語白的深謀遠慮。
正如官語白所言,他做事還是過于激進……
蕭奕在書案前坐下,這一刻,他無比的想念他的臭丫頭……那種險些失去的感覺,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
想到就去做!
蕭奕立刻起身,從窗戶飛躍而出,策馬奔向南宮府。
對于潛入南宮府,蕭奕已經很有經驗了,哪怕閉着眼睛都能準确地摸進南宮玥的閨房。
房間裡冷清清的,彌漫着一種清雅的氣息,就和他的臭丫頭身上的味道一樣,蕭奕也不覺得無聊,随意一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看着挂在牆上的西洋挂鐘,唇角微微彎了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越來越近……
門打開了。
今日的南宮玥挽着别緻的垂鬟分俏髻,上面帶着粉紅絨球,餘下的青絲發髻上,點綴了幾朵别緻的琉璃珠花,上身穿了一件水紅褙子,下身是銀白月華裙,邁入門檻時,輕撚裙擺,一雙粉紅軟緞繡鞋若隐若現。
蕭奕揚唇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眼波蕩漾,欣然招呼道:“臭丫頭,你回來啦。
”
剛從閨學散學回來南宮玥,有些無奈地看着屋内的蕭奕,連驚訝的神情都懶得露出一絲。
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早已習慣蕭奕時不時地就在她房間裡冒出來。
百卉和百合是跟在南宮玥身後進的屋,一見到蕭奕,兩人都苦笑着面面相觑,認命地轉身去外面守着,以免有人這會兒過來發現了。
蕭奕目不轉睛地看着南宮玥,隻覺得才幾日沒見,他的臭丫頭長得更漂亮了,也難怪總有人要打她的主意!
想到那不自量力的西戎使臣,蕭奕的身上就不自覺的冒出了一股戾氣。
雖然他承認官語白的計策更好,可是,不解氣啊!
南宮玥感覺到了他的心緒有些不穩定,于是便含笑地開口問道:“你這兩日有差事嗎?
”
蕭奕點點頭,委屈地說道:“都是那天狗食日,王都裡亂極了,我忙了一晚上都沒睡。
”
南宮玥還記得那日芳筵會的約定,微笑道:“那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吧。
”
蕭奕的心情如同雨後天晴一般明朗了起來,忙不疊地點點頭。
南宮玥取下了她的達音琴放置在琴架上,雙手在琴弦上撥動了幾下,試了試音後,思索了一會兒,奏起了一曲《陽春白雪》。
琴音在她指尖飄揚而出,輕松明快的節奏帶來了一種冬去春來的意境,活潑的旋律就好似春天踏着陽光而來,喚醒了萬物,生機勃勃。
蕭奕一雙漆黑的眼眸溫柔似水,目不轉睛地盯着南宮玥的側臉。
這是臭丫頭特意為他的彈的曲子!
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這一刻,隻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甯靜美好,自昨日起就一直壓抑在心中的陰霾也在這明快的琴曲中漸漸散去,而在來的路上所湧起的念頭,也變得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是真的喜歡她,喜歡了很久很久……
一曲奏畢,南宮玥的雙手剛從琴弦上移開,就見蕭奕向自己走了過來,不知怎麼的,南宮玥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局促,似乎都不敢與自己目光相對。
南宮玥疑惑地看着他,然而蕭奕沒有說話,而站在她的身側,撥動起了琴弦。
蕭奕的琴技算不上娴熟,甚至在南宮玥的耳中,顯得有些生澀,但依然能夠聽出來他彈奏的是一曲《鳳求凰》。
琴聲悠揚而動人,傾慕、追求、幽會、相知,魂牽夢萦,流暢明亮的琴聲當中,演繹着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熱烈奔放而又深摯纏綿。
南宮玥有些呆住了,她兩世為人,并不是真的還未滿十二歲,這曲《鳳求凰》莫非……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混亂。
在最後一個音符停下,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
還沒等南宮玥緩過神來,蕭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我想和你成親。
”
南宮玥呆呆地轉過頭去,表情有些茫然,雙唇微啟,卻說不出話來。
蕭奕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這樣的局促不安,他一雙桃花眼緊盯着南宮玥,心跳如雷,一聲聲地回蕩在耳邊。
砰!
砰!
砰!
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快!
他緊緊地注視着南宮玥,似乎隻要稍稍移開視線,她就會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一樣。
那灼熱的目光讓南宮玥有些不太自在,她反射性地往後縮了縮,大腦慢了一拍的重播起了蕭奕剛剛的話。
他是在向自己求親?
!
南宮玥的心緒有些平靜不下來,這些日子以來,若說她絲毫不知道蕭奕對自己的心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每一次當稍稍觸碰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會本能的避開,從來也不願意去細想。
盡管得上天垂憐,讓她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可自打重生以來,她就沒有想過嫁人。
她原本的打算是待長大後便自梳,然後護着家裡躲過那場大禍,再獨自一人遊遍大江南北。
她現在有了郡主的尊榮,哪怕她不願意出嫁,家裡也不會過于逼迫她。
就這樣,一個人一輩子……
可是……
蕭奕卻出現了。
前世的種種就有如一個大繭把她緊緊地包裹了起來,她雖然有時會因蕭奕對自己的與衆不同而心裡發慌,但她從來也不敢去深究,不敢去細想……
但……
蕭奕卻向她求親了。
這讓這南宮玥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她該怎麼辦?
南宮玥的心裡一片混亂,她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
蕭奕……他真得值得讓自己放開自己的心扉,全心全意的去戀慕,去與他共度一生嗎?
心裡有一種感覺在告訴她,這是值得的,可是,她總是會不經意的想到前世,她……真得很害怕。
蕭奕怔怔地望着她,原本他是打算在皇帝允了賜婚後,再來與她求親的,這麼一來,臭丫頭就不用去背負那些莫名的壓力,所有的一切,他都會為她做到。
但西戎使臣的求娶卻讓他有些慌了,讓他想立刻得到她的允諾,讓他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時間一點點過去,南宮玥始終沒有說話……
南宮玥背光而坐,陰影中的表情不甚清晰,她的眼神幽暗,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仿如空谷幽蘭,遺世而獨立,隐隐散發出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氣息。
蕭奕有些忐忑,往事的一幕幕在他腦海浮現:
初遇時在王都的一家藥鋪前,她年紀小小卻自信果決;再逢時在皇宮之中,她算計了三皇子卻狡黠冷靜;他受傷時她為他精心醫治;他迷茫時她巧言開解;他傷心時她關懷備至;他危難時她不止援手相助,還永遠站在他這邊……一次次地吹開他心底的陰霾,讓他豁然開朗。
她是那樣的好,讓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停駐在她的身上,讓他時時刻刻都會想到她。
十五歲的蕭奕,還隻是一個青澀敏感的少年,他迫切的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允諾。
南宮玥感覺自己的心被這雙眼晴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
那雙眼睛如此年輕、誠摯、熱情……将滿滿的真心捧到了她的跟前。
南宮玥看着蕭奕,他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輝,如懸挂夜幕的寒星,整個人仿佛在發光一樣。
他畢竟不是凡夫俗子,是一個足以君臨天下的人物!
但是此時,他的烏黑的眼瞳裡卻隻有自己的倒影。
自重生後相逢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他的身條抽長,容顔長開,漸漸褪去青澀與稚嫩,變得越來越有擔當。
他總是伴在她的身邊,而她也好像已經熟悉了他時不時就會出現,笑如燦花的看着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很特别,讓她不舍得放開。
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南宮玥已經記不清前世的蕭奕是什麼樣子的了,在她的腦海裡滿滿的全是眼前這個少年的身影。
南宮玥深吸一口氣,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地說道:“蕭奕,你的婚事你能做主嗎?
”
雖然南宮玥沒有答應,但是蕭奕聞言緊繃的心弦一松,雙眸瞬間閃閃發光,心道:原來臭丫頭是在擔心這個啊?
蕭奕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猜錯,忙道:“你放心!
這門親事一定會成的!
我一定會讓皇上親自下旨賜婚!
”
蕭奕對她的承諾從來沒有失言過。
蕭奕在王都為質,他的婚事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可想而知,若是蕭奕想要名正言順的娶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和努力,但是,他卻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
也許自己真得可以抛開前世的種種,重新開始吧?
南宮玥的心裡浮現起了這個念頭,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讓我再想想……”
蕭奕忙接口道:“三天後……不,還是十天後,你再給我答複好了。
”
南宮玥微微垂眸,下了決心道:“那就十天後吧……”
蕭奕笑了起來,那雙明亮的眼眸讓南宮玥惴惴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靜了下來。
兩人目光相對,整個世界安靜的仿佛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南宮玥臉頰微紅地開口道:“你該回去了。
”
“那我走了……你一定要答應啊!
”蕭奕戀戀不舍地看了南宮玥一眼,跟來時一樣跳窗離開。
南宮玥坐在琴案前,不知不覺地呆住了,久久回不過神來,沒有什麼真實感。
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隻餘下了兩個字——蕭奕。
南宮玥也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直到百卉叩門禀報道:“三姑娘,大姑娘來了。
”
南宮玥猛地反應過來,從琴案前站起,忙說道:“快大姐姐請來。
”說話的同時,朝屋外走去,親自迎南宮琤進屋。
南宮琤的目光落在南宮玥的達音琴上,說道:“三妹妹是準備撫琴嗎?
我會不會有些打擾了?
”
南宮玥搖了搖頭,“我已經練完琴了,大姐姐請坐吧。
”她不着痕迹的輕呼了一口氣,平複了有些雜亂心緒。
兩人坐下後,百卉上了熱茶和點心,悄然退了下去。
南宮琤東拉西扯的說了一些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讓南宮玥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終于,南宮琤似乎自己也越說越沒勁,漸漸地便安靜了下來,半天都沒有再開口。
“大姐姐?
”南宮玥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不會告訴别人的。
”
南宮琤臉頰一紅,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低聲道:“三妹妹,你可知道最近家裡在幫我……相……相……”她畢竟還待字閨中,說到後來頭越來越低,“相看”這兩個字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南宮玥見狀,便接口道:“大姐姐,你可是說最近家裡為你擇親的事。
”頓了頓後,她又解釋了一句,“大姐姐,我娘倒沒有與我說起此事,隻是上次在藥王廟的時候,我隐隐有些猜到了。
”
南宮琤柳眉輕蹙,又是好一陣子沒說話,但她眉眼、神态中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憂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南宮玥心裡歎了口氣,問道:“大姐姐,你不開心嗎?
”
南宮琤還是默不作聲。
很顯然,她不開心。
也就是說,她對這門親事并不滿意。
即便在南宮玥看來,建安伯府這門親也是極好的,那個裴世子更是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和南宮琤站在一起絕對是郎才女貌。
照道理說,這應該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但是南宮琤卻不滿意……為什麼呢?
是不滿意裴世子這個人,還是她其實心裡已經有了……
一個人名浮現在南宮玥眼前。
誠王!
想起去年的芳筵會,想起去年翠微山下,再想到今年剛過去的芳筵會,南宮玥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姐姐,你可是與長狄的誠王殿下……”
南宮琤瞳孔猛地一縮,櫻唇微微一顫,沒有回答。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擡眼看向南宮玥,遲疑着問道:“三妹妹,如果家裡給你訂的親是你不願意的,你會怎麼做?
”
南宮玥怔了怔,蕭奕的臉龐不由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若是家裡為她安排了親事,無論是誰,南宮玥都覺得自己決不會答應的。
或者說,求親的如果不是蕭奕,她恐怕都會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也不至于會像此刻這般茫然,不知所措。
至于蕭奕……南宮玥不由地想到,他若是知道自己可能會與旁人訂親,一定會費盡手段,也要破壞這樁親事吧!
想到這裡,南宮玥的嘴角不由微勾,眼中閃現一抹笑意。
南宮玥的心情輕快了些,定了定神,看着南宮琤正色道:“大姐姐,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去和我娘說。
我相信若是我不願意的話,我娘是不會勉強我的,她還會幫着我說服我爹和祖母。
”
南宮琤沒有說話,咬了咬下唇,微微低下了頭,長長的羽睫半垂,看不出她的心思。
“大姐姐……接下來的話,你可以當作我是在自言自語。
”
南宮玥雖然猜到南宮琤對誠王有些愛慕,然而,她們到底還身處閨中,以南宮琤的性子是不會将這種事情說出口的,而南宮玥身為妹妹,也不可能直截了當地去問。
“如果有一個人真心心悅于你……”
聽到這句話,南宮琤的臉上一紅,頭垂得更低了。
南宮玥自顧自地繼續道:“……那麼他一定不會讓你獨自去憂愁,獨自去煩惱,獨自去承受壓力。
他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為了和你在一起,努力去掃清所有的障礙,絕不會讓你一個人來面對所有的困境。
”
明明自己隻是在說南宮琤和誠王的事,可不知為何,蕭奕的聲音也又一次回響在她耳邊:“你放心!
這門親事一定會成的!
”
是啊……
蕭奕從來不需要自己來擔心任何事,無論發生了什麼,他總是會守在她的身邊……
所以,他是真心很喜歡自己的吧?
南宮玥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又一下子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對南宮琤道:“大姐姐,我覺得,若這個人做不到這些,那他必然不是真心的,或者說,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不過爾爾罷了。
既然如此,又如何值得你奉獻一切呢?
倒還不如把他從此忘記,聽從家裡的安排,嫁給另一個人。
”
南宮琤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一下,若有所思。
南宮玥已經不知是在與她說,還是在與自己說,喃喃自語道:“大姐姐,女子一生不易,你的選擇無論将是什麼,單看是不是值得你為此付出一生。
”
南宮玥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告辭。
南宮玥将她送出門後,又獨自坐在窗邊發呆。
這一天,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她才想起她幾乎忘了閨學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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