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剛亮,南宮玥就起了,她下意識地透過琉璃隔扇看向宴息室那張空空蕩蕩的炕,心裡有些患得患失,總覺着蕭奕回來的事隻是自己在做夢……
“臭丫頭,你醒啦!
”
直到那充滿朝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南宮玥才恍然回過神,臉上洋溢起了甜甜地笑容。
她轉頭看向了蕭奕,隻見他頂着一頭泛着水汽的烏發走進了屋裡,他一早起來已經練完了武,剛沐浴更衣完。
南宮玥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下來,她沒有喚丫鬟進來,自行避到了屏風後換好了衣裳。
兩人一起用了些早膳,帶上備好的禮,就從鎮南王府出發,不多時就抵達了南宮府。
他倆來得早,這時是不過辰時,距離帖子上寫的巳時尚有一個時辰,因此客人都還沒到。
蕭奕昨日剛回來,回來後的第一次拜訪嶽家,自然要鄭重一些。
南宮穆、林氏和南宮昕早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南宮玥他們今日會提早過來,因此一大早就早早地在榮安堂等着他們了。
蕭奕和南宮玥一起恭敬地向蘇氏行禮道:“見過祖母。
”
蘇氏看着這一對璧人笑得是合不攏嘴,忙道:“免禮!
免禮!
快坐下吧。
”
蘇氏以前就覺得蕭奕這個出身高貴、長相俊俏的孫女婿是各種好,這一次蕭奕大敗南蠻又大大地給南宮家也長了臉,如今看蕭奕更喜愛了,一雙渾濁的老眼笑得眯了起來。
蕭奕和南宮玥跟着又一一給南宮穆他們見禮,衆人眼裡都是掩不住的喜意,尤其是林氏。
自從蕭奕去年離開王都後,林氏雖然在女兒面前努力表現正常,但心裡卻一直擔心遠赴戰場的蕭奕會有什麼不測,又擔心他會一去不回,留下女兒一個人在王都,現在總算可以放下心來。
“阿奕,你瘦了!
”林氏心疼地說道,“玥姐兒,你這段時間可要讓阿奕好好調養、滋補一下身子,他還是長身體的年紀呢。
”
“娘,您這是有了女婿,就不知道疼女兒了嗎?
”南宮玥撒嬌着說道。
“你這孩子……”
母女倆說着話,南宮昕也迫不及待地拉過蕭奕,一雙眼睛閃閃發亮:“阿奕,你可要好好跟我說說你在南疆的事。
”
蕭奕與南宮昕在一旁坐下,笑道:“阿昕,你改日來王府,我再與你好好說。
今日的主角可是恒哥兒,我可不能喧賓奪主,搶了他的風頭。
”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是笑意盈盈。
說話間,東次間外的丫鬟笑眯眯地來禀告說:“老夫人,大少奶奶、二姑娘,還有小少爺過來了!
”
話音剛落,丫鬟挑起珠簾,柳青清第一個走了進來,她身後是南宮琰,走在最後的則是一個三十出頭、貌似奶娘的豐腴女人,懷裡抱着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正是南宮恒。
他穿了一身大紅色五蝠捧雲的蜀錦小襖,脖子上帶着一個赤金的玉石璎珞項圈。
恒哥兒在三月就已經過了周歲,不過因着是早産兒,他從小身子就比尋常的孩子弱一些,南宮晟和柳青清曾帶着去找大師批過命,大師擇了今日來辦周歲禮。
為了恒哥兒,兩人自然念可信有也不可信其無,但讓他們驚喜的是,待過了周歲後,恒哥兒倒是就越長越壯實,如今更是氣色紅潤,精神奕奕,小胳膊小腿都藕節似的,倒像是個足月的孩子了。
柳青清帶着南宮恒一一跟衆人見禮。
恒哥兒還那麼小,自然是不能跪下磕頭,隻能由奶娘抱着施禮。
南宮玥和蕭奕自然是備了紅包的,于是恒哥兒便一下子收了兩個紅包,他仿佛也知道自己得了禮物,笑着露出兩顆小巧的乳牙,看來可愛極了,讓南宮玥的心都萌化了,一雙烏瞳閃閃發亮。
“大嫂,我可以抱抱恒哥兒嗎?
”南宮玥問道。
奶娘看了柳青清一眼,就把恒哥兒交給了南宮玥,南宮玥沒有弟弟妹妹,自然從沒有抱過小孩子,在奶娘的指導下,有些生疏的接過他,輕輕地颠了颠,逗弄着:“恒哥兒,快叫三姑……”
“娘……”
恒哥兒奶聲奶氣的一聲叫喚讓屋子裡的衆人都傻眼了,一旁的柳青清面露尴尬之色,解釋道:“三姑奶奶,恒哥兒還隻會叫‘娘’……”所以他現在對着誰都是叫娘。
衆人不由都忍俊不禁,蕭奕看着窩在南宮玥懷中的小娃娃,想象着,再過幾年,自己也會有一個小娃娃,長得既像自己又像臭丫頭……
他越想越美,打算先過過瘾,便沖南宮玥道:“讓我也抱抱。
”
蕭奕從南宮玥臂彎裡一把抱過了南宮恒,他的動作比南宮玥還要僵硬,隻覺懷裡這小子軟軟的,也不敢用力,更不敢把他當兵器扛……一時間,倒是有些手足無措地看向南宮玥。
南宮玥趕忙扶着南宮恒的後背,笑盈盈地逗着他。
南宮恒也不怕生,吸着自己白嫩的指頭,瞪大了眼睛望着蕭奕。
蕭奕逗了逗他,最後也得了小娃娃的一聲“娘”,南宮玥不禁抿唇笑了起來。
蕭奕自然是帶了見面禮的,他是武将,給些書本字畫什麼的也不合适,于是昨日夜裡,南宮玥便與他一同在庫房裡選了一把未開刃的匕首,匕首上鑲滿了寶石,是從域外來的,那樣式在大裕倒是少見的很。
這匕首自然是不能給小孩子把玩,柳青清替南宮恒謝過蕭奕後,便令丫鬟把匕首收了起來。
氣氛正歡樂着,卻有丫鬟匆匆進來禀告說:“老夫人,白表姑娘來了!
”
這個消息出乎所有人意料,東次間内安靜了一瞬,熱鬧的氛圍一瞬間消散,衆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前來報訊的丫鬟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臉色僵硬,今日府裡請了哪些人過來參加小少爺的抓周宴,這都是有名單的,這白慕筱絕對是不在名單中。
也就是說,這白慕筱是不速之客,這若是普通的不速之客,要麼勸要麼攆,可白表姑娘偏偏是老夫人蘇氏的嫡親外孫女,如今白慕筱的母親南宮雲還在府中住着呢。
蘇氏的臉色亦不太好看,今日的抓周禮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白慕筱一來,他們又該如何向賓客介紹她呢。
心裡雖然有些不悅,但蘇氏還是沉聲道:“請表姑娘進來吧。
”
丫鬟暗暗地松了口氣,忙應聲下去。
不一會兒,白慕筱就在另一個丫鬟的引領下款款走了進來,以無可挑剔的禮儀給所有人一一行禮。
其他人也就是例行的一句問候,等到了蕭奕和南宮玥面前時,她才多說了幾句:“三表姐夫你能平安歸來,筱兒真是替玥表姐感到高興。
”說心裡話,蕭奕這個纨绔子弟能夠活下來,甚至還掙下了一份軍功,白慕筱不得不感慨他的運氣确實是好。
照她所聽所聞,如今這個鎮南王也是個不如父輩的,也幸而過世的老鎮南王留下了這一大片的基業和人才,南疆的軍心民心一緻,所以才得以躲過這一劫。
隻是蕭奕現在風光一時,卻恐怕還沒意識到他現在的軍功越大,皇帝就會對他越戒備。
現在他有多麼聖寵無限,以後就會有多慘!
白慕筱按耐着心中的冷笑,看向南宮玥。
這南宮玥因為一己私心毀了自己的幸福和理想,現在就連老天也看不過眼。
南宮玥此時的榮耀和風光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她的運氣是好,并嫡和陰婚皆都被她逃過,但這運氣是不會好一輩子的,總有一日,她定會一無所有!
白慕筱的冰冷的眼神讓南宮玥很是不快,她微挑眉梢,淡淡地說道:“多謝筱表妹的關心。
”
氣氛僵硬了一瞬,這時,外面傳來一片喧阗聲。
蘇氏眉頭一皺,呵斥幾乎脫口而出,可是下一瞬就看到長女南宮雲心急慌忙地小跑着進了東次間。
“筱姐兒……”南宮雲一雙鳳眼中已經看不到别人,隻看得到自己的女兒,兩眼泛着淚光,“筱姐兒,你瘦了,也憔悴了!
他們白家是不是又在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法子折騰你了?
”南宮雲說着恨恨地咬牙,眼眶中的淚水幾乎就要滑落。
白慕筱急忙拿出一方帕子,眼明手快地替南宮雲拭去淚花,安撫道:“娘,今日是恒哥兒的抓周宴,大好的日子,您怎麼能哭呢。
”
南宮雲接過帕子,給自己拭了拭,然後紅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說:“倒讓母親、二弟、二弟妹你們見笑了。
”
蘇氏對着自己的女兒,畢竟是心疼,歎了口氣,安慰了一番。
白慕筱扶着南宮雲坐下後,緩步走到柳青清跟前,笑意盈盈地道:“大表嫂,這是我送給恒哥兒的禮物,還請大表嫂不要嫌棄。
”說着,她身後的紫英打開了手中的布包,露出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籍。
白慕筱取過書籍,遞向了柳青清。
柳青清笑着接過,道:“多謝筱表妹,你實在是太客氣了。
”
柳青清看了一眼,隻見深藍色的封面上書寫着《千字文》三個大字,封皮的邊緣有明顯的磨損,其中的書頁已經發黃了,書角翹起,看上去非常陳舊。
柳青清随意地翻開一頁,書頁的内容由楷書書寫,字迹端莊雄偉,氣勢開張,明顯出自名家之手。
蘇氏雖然沒有近觀,但也看了出來,很是動容,脫口問道:“這是本古藉吧?
”
白慕筱但笑不語,柳青清不好意思地看向白慕筱,道:“筱表妹,這本古籍實在是太過貴重了,恒哥兒還小……”
白慕筱微笑着打斷了柳青清:“大表嫂,恒哥兒現在看着是還小,可是轉眼就長大了,很快就會用的上了。
”
這本《千字文》可是三皇子特意找來的古籍,由前朝文豪親手抄寫,可以說是千金難求。
這抓周的時候,親朋好友會送上各種禮物,若是這禮物比主人家自備的更珍貴,主人家就會把這個禮物也放入抓周的物品中。
她送的這本《千字文》絕對是獨一無二的,這麼貴重的東西,柳青清是書香門第出身,想必也知道它的價值,她一定會擺放出來用來抓周的,也好給她自己的兒子長臉。
白慕筱半垂眼簾,眸中閃過一抹自信的光芒,然後擡眼又道:“大表嫂,待會的抓周禮,我恐怕是不太方便過去。
”她故意露出一抹苦笑,“希望大表嫂别見怪!
”
白慕筱此舉乃是以進為退,在旁人眼裡,她很快就要入三皇子府為妾,身份低微,那些名門夫人、閨秀又如何願意與她為伍。
若是她真的前往抓周禮的現場,隻會引來其他賓客的指指點點,反而令蘇氏和柳青清不悅,還不如“禮到人不到”,讓蘇氏她們惦記着自己的好處。
白慕筱心裡是胸有成竹,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副識大體的模樣。
柳青清倒是面色如常,而蘇氏已經如白慕筱所料般面上露出一絲心疼,覺得她這個外孫女還是識大體顧大局的,特意為南宮恒的抓周宴送來如此貴重的禮物……隻是命苦啊!
“筱姐兒,委屈你了。
”蘇氏憐惜地歎道,卻也沒提出異議。
白慕筱低眉順眼,但心裡卻是絲毫沒有動容。
她這個外祖母也隻會說些場面話而已,一旦涉及到南宮家的臉面,又何嘗會想到自己這個外孫女!
也罷,人還是要靠自己才是。
……今日若非是三皇子一定要她來這一趟,她也不想來此自取其辱!
一旁一直悄無聲息的南宮琰有些複雜地看了白慕筱一眼,眼神閃爍了兩下,又把頭半低了下路去。
南宮玥淡然的望着這一幕,她實在無法想象白慕筱這趟過來就是單純為了送一本古籍……莫非是有别的用意?
蕭奕哪有興趣去理會旁人什麼事,他見南宮玥好半天都沒理會自己了,有些委屈的悄悄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搔了一下。
南宮玥撇了他一眼,眼神勾得他心中一蕩,隻想把她抱在懷裡。
小兩口自以為隐秘地又擠眉弄眼了一陣,看得一旁的林氏眼中含笑,欣慰不已,心想:雖然阿奕走了大半年,所幸他們小兩口感情沒有生疏,那就好。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來報說,南宮琤夫婦來了。
随着南宮琤推着一張輪椅走進了榮安堂,衆人的目光也立刻轉移了過去,寒暄了片刻後,蘇氏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女眷們趕忙移步到花廳,而蕭奕、南宮穆和裴元辰則去了外院男賓的席面。
今日的抓周禮在南宮府内院的花廳舉行,管事媽媽和幾個丫鬟早就候在那裡做好了各項準備工作,一見主子們過來,忙上前相迎。
“大嫂……”趁其他人沒注意,南宮琰悄悄地拉了拉柳青清的袖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聰慧如柳青清自然是立刻領悟了,給了紫英一個眼色,紫英便帶着奶娘先進花廳去了。
柳青清和南宮琰走到無人處,南宮琰這才局促地說道:“大嫂,今日的抓周禮我是不是還是别去了……”前些日子,齊王妃令人如此招搖過市地胡鬧了一番,如今自己在王都恐怕都快成一個笑話了,待會賓客來了,難免引來異樣的眼光,壞了大好的氣氛。
柳青清怔了怔,明白南宮琰心裡的顧忌,心裡有一絲心疼。
她定了定神,拉起南宮琰的手道:“二妹妹,别拿你自己和筱表妹比,你們兩個不同!
”
說到白慕筱,柳青清眼中閃過一抹不屑,本來,白慕筱随母大歸南宮府,以蘇氏對她的疼愛,完全會幫她安排一份門當戶對的婚事,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偏偏想攀三皇子那個高枝,甚至不惜委身做妾。
相比下,南宮琰一向規規矩矩,隻是運氣差了點,居然不小心被齊王世子給糾纏上了。
南宮琰感動地看着柳青清,呢喃道:“大嫂……”
柳青清繼續道:“二妹妹,你既然問心無愧,那就堂堂正正,如果你不去,别人反而還以為你做賊心虛!
”柳青清自己與南宮晟的婚姻也經曆了好一番波折,因此對女子的名聲與難處更有切身的體會。
但她心裡也不得不感慨,這南宮家的姑娘在婚事上實在是坎坷了些,先是南宮琤,現在又是南宮琰……明明本來隻差一步,這門婚事就能定下來了……
柳青清心裡暗暗地歎氣,但現在惋惜什麼的也是無濟于事,人還是要往前看。
“走,二妹妹,我們進去吧。
”
柳青清挽着南宮琰一起進了花廳。
花廳裡,管事媽媽早就擺好了一張長近一丈的黃花梨镂刻大案,在大案上放好了文房四寶、秤尺算盤、文房書籍、道釋經卷、甚至于弓矢、赤金财神爺、玉扇墜等等東西,林氏、黃氏和顧氏他們圍在案邊說笑讨論着。
沒多久,與南宮府相熟的那幾家的女眷,比如長平侯夫人、傅大夫人與傅雲雁母女、原大奶奶、原玉怡等等都陸陸續續地來了……衆人一會兒行禮,一會兒說笑,好不熱鬧。
柳青清悄聲對身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句,那個丫鬟趕忙把剛才蕭奕送的匕首也放了上去。
管事媽媽看看吉時已經差不多了,正打算提醒蘇氏和柳青清一句,卻見一個青衣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徑直地走到了蘇氏跟前,福了福身道:“老夫人,三皇子殿下來了。
”
這個消息讓整個花廳都震了震,不止是賓客,連南宮府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南宮府與三皇子無親無故,南宮府舉辦抓周禮,三皇子殿下為什麼會來呢?
白慕筱!
南宮玥的心中立刻浮現了這個名字,之前她就覺得白慕筱來的有些蹊跷,如今既然連韓淩賦也來了,說這是巧合,她可是一點也不信。
這兩人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這次特意過來南宮恒的抓周禮也必然是有所圖的。
南宮玥給百合使了一個眼色,百合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下了,往南宮府的外院探聽消息去了。
南宮玥想到了白慕筱,這在場大部分的人也想到了,畢竟南宮府和三皇子勉強的聯系也就是白慕筱了。
難道說三皇子特意過來,是為了給白慕筱長臉?
一時間,眼皮子淺的人對白慕筱有了幾分重視,而這識規矩的人家卻覺得這三皇子實在是有負他一向的名聲,他對一個還未過門的妾室如此重視,将來恐怕是會寵妾滅妻、嫡庶不分,這可是亂家的根源啊!
不過是彈指間,衆人已經是心念百轉,心思各異。
“老夫人,”那青衣丫鬟恭敬地奉上了一個木托盤,托盤上擺着一個精緻的牛舌形墨塊,一面龍戲珠凸紋,一面陰文楷書“龍香禦墨”四字。
“三皇子殿下送來一塊龍香禦墨作為賀禮,大老爺令奴婢拿來作為抓周用的物品。
”
這龍香禦墨價比黃金,但是對在場的人而言,也不算什麼昂貴的東西,珍貴在它乃是禦用之物,用來抓周自然是體面極了。
蘇氏一見,笑得合不攏嘴,忙道:“還不趕緊放上去。
”頓了頓後,又道,“你回去複命的時候替老身好好謝過三皇子殿下。
”
這一番小小的波折後,吉時已到,管事媽媽唯恐誤了吉時,忙上前提醒了一句。
跟着,蘇氏和懷抱南宮恒的柳青清便走到了那張大案前站定。
南宮恒的抓周禮終于要正式開始了!
衆位夫人、姑娘都朝那張黃花梨大案圍了過去,一下子就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洩不通,言笑晏晏地讨論着南宮府準備的抓周物品。
南宮玥根本就擠不進去,幹脆也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這是……”南宮雲不敢置信地看着大案上的一本書籍,隻見那青藍色的封皮上赫然寫着《瓊林幼學》。
南宮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女兒白慕筱送了一本千金難得的古籍《千字文》給柳青清,但是柳青清竟然如此不給面子,甯可用一本最普通的《瓊林幼學》作為抓周的物品,也沒用那本珍貴的古籍!
柳青清這是什麼意思?
總不至于是怕弄損了古籍,所以舍不得吧?
南宮雲面色不太好看,蘇氏也注意到了這點,臉色亦有幾分僵硬,若非現在衆目睽睽,她都想質問柳青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南宮府的三人對這本《瓊林幼學》的關注,也引來賓客們的注意力,傅大夫人似乎發現了什麼,若有所思道:“這本《瓊林幼學》墨迹尚新,莫不是新抄的?
”
“傅大夫人的眼光果然犀利。
”柳青清含笑道,“這本《瓊林幼學》乃是我兄長為了恒哥兒今日的抓周禮親自撰抄的。
”
“原來是柳探花為了侄兒撰抄的啊,那倒是有心了。
”原大奶奶笑道。
“這若是恒哥兒抓了這本《瓊林幼學》,沒準将來長大了,那也跟舅舅一樣做探花啊。
”又有一位夫人湊趣道。
如此幾句下來,已經把蘇氏說得再度展顔,畢竟好話誰不愛聽,更何況是親舅舅抄寫的書,感覺總是有幾分不同。
氣氛又熱絡起來,而傅雲雁卻已經敏感地感覺到有些不對,她悄悄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找到了在一旁悠閑自得的南宮玥,悄聲問起了其中的緣由。
反正傅雲雁很快就是自家人了,南宮玥也不怕家醜外揚,就把之前白慕筱送來一本古籍作為抓周禮的事說了一遍,聽得傅雲雁感慨萬千,歎道:“你那個表妹可真是不簡單啊。
……等她入了三皇子府,三皇子的後宅怕是不清淨啊。
”
這時,一陣喧阗聲響起,南宮玥和傅雲雁不由循聲看去,在賓客們的歡聲笑語中,她倆得知南宮恒最後抓了柳青雲抄寫的那本《瓊林幼學》。
一時間,衆人紛紛祝賀,都誇恒哥兒不會是南宮家的子孫雲雲,蘇氏仿佛看到了南宮恒将來光耀門楣的樣子,笑呵呵地去逗了逗南宮恒,道:“恒哥兒将來就跟曾祖父一樣當個讀書人!
”
“将來又是一個探花郎!
”
“……”
花廳之中,歡聲笑語不斷,氣氛很是喜樂。
抓周結束後,衆人就去入席吃壽面,之後有的去打牌,有的去看戲……
而柳青清則趕忙派了一個丫鬟去前院禀告南宮秦、南宮晟他們抓周的結果。
誰想,南宮秦父子倆都在,但是南宮穆和三皇子殿下卻不見了蹤影。
難道三皇子已經走了?
那丫鬟退下後,暗暗找一個小厮打聽了一句,這才知道二老爺随三皇子殿下去外書房,也不知道是在商量什麼要事。
丫鬟沒特别在意,又匆匆地回内院複命去了,卻不知道此刻南宮穆的書房中氣氛有些凝重——
“殿下,您讓臣給臣侄女弄一個錦心會的名額?
”南宮穆有些不敢置信地重複道。
韓淩賦淡淡地一笑:“南宮大人,你如今在國子監任司業,這對你來說應該隻是舉手之勞。
”
去年,南宮穆的三年績考評了一個甲等,皇帝在看過他所做的幾篇策論後,把他調任國子監司業,雖然連跳了幾級,但國子監司業也不過是從四品,而且也不領什麼實職,因此也沒在朝堂上掀起什麼浪花。
本來韓淩賦也沒在意,隻是這次為了錦心會的名額,他才想到了南宮穆。
若是能由南宮穆出面給白慕筱弄一個錦心會的名額,這件事也不會吸引太多不必要的目光。
南宮穆面沉如水,有些失望地看着韓淩賦。
他本來覺得比起大皇子、二皇子,這個三皇子還算是行事有度,看來也不過如此。
南宮穆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殿下,請恕臣不能同意。
臣的侄女她不太合适……”
他說得還算是含蓄,可是韓淩賦卻是不依不饒,又道:“為何不合适?
雖然說參加錦心會的女子多為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家的姑娘,但曆屆以來也都有德才皆備的平民女子參加。
令侄女白姑娘聰慧靈秀,才情不凡,她若是有幸參加錦心會,拿到一項魁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韓淩賦自信地說道,心想:如果白慕筱得了魁首,對南宮府而言,那也是一件長臉的事。
兩全其美,又有何不可為!
南宮穆見韓淩賦簡直像是入了魔障一樣,知道不把話說白,怕是不行,理了理思緒,作揖道:“多謝殿下對臣侄女的垂憐,可是且不說臣這侄女出身平民,皇上已經下旨令她為殿下的妾室,如此,她已經沒有資格參加錦心會了。
”讓白慕筱一個妾參加了錦心會,那錦心會多年的名聲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甚至對今年參加錦心會的那些閨秀,也是一個羞辱!
此事是萬萬不可的。
簡直是不識擡舉!
韓淩賦的眼中一瞬間迸射出強烈的憤懑,但是他已經習慣掩飾自己的情緒,很快又冷靜下來,又變成那個斯文的三皇子。
他清淺地一笑,看似毫無芥蒂,道:“倒是本宮強人所難了,還請南宮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本宮先告辭了。
”心裡卻是想着:筱兒說的沒錯,這南宮府的人都是榆木腦袋,根本就不值得擡舉!
他得想想别的法子弄到這錦心貼。
韓淩賦毫不留戀地轉身出了書房,他看似正常,但腳步卻比平時快了不少。
南宮穆看着韓淩賦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又趕緊回了席面。
待四周安靜下來,一直隐藏在一棵大樹上的百合才若無其事地跳了下來,偷聽什麼的,自從跟了世子妃以後,她已經做得很熟練了。
她理了理衣服,就若無其事地回去找南宮玥了。
這小小的插曲沒有影響今日的氣氛,抓周宴熱熱鬧鬧地一直延續至太陽西下,衆人才漸漸地告辭。
但蕭奕卻沒有随南宮玥一塊兒回王府,而是去了安逸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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