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色的身影靈活輕快地自南宮府的後門翻牆而入,熟門熟路地摸到墨竹院中。
他正欲走向南宮玥的屋子,百卉突然攔在了前方,行禮道:“姑爺,姑娘現在正在會客,是蔣大姑娘。
”
蔣逸希!
?
蕭奕的眸光閃了閃,吩咐道:“百卉,你去把你家姑娘叫來,我在她的小書房等她。
”
“是,姑爺。
”百卉忙應道,匆匆地進了小書房。
蕭奕在南宮玥的小書房中剛坐下沒多久,南宮玥就聞訊而來。
蕭奕明知道她在會客,還特意把她叫過來,顯然是有要事。
“阿奕,怎麼了?
”
蕭奕略帶羨慕地說道:“臭丫頭,我剛剛得到宮裡傳來的消息,皇上已經命韓淮君為北境軍副将,六日後啟程趕往北疆,出征長狄!
”頓了頓後,他又補充道,“是韓淮君自己向皇上請旨,若他能大勝而歸,便請皇上作主允了他和蔣大姑娘的婚事……皇上已經答應了。
”
韓淮君要上戰場!
?
南宮玥瞳孔猛地一縮,臉色不太好看。
剛剛蔣逸希才跟自己說了韓淮君進宮請皇帝賜婚的事,沒想到他竟是用這樣的方式!
别人不知道,可是重活一世的南宮玥卻知道前世韓淮君未及弱冠就戰死沙場,甚至沒能留下全屍,那這一世……
前世是為了軍功以擺脫齊王府的束縛,而今生是為了軍功以迎娶蔣逸希。
一将成名萬骨枯!
上了戰場,是凱旋而歸,還是血灑邊疆,實在難以預料!
南宮玥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剛才蔣逸希說起韓淮君時那熠熠生輝的眼神和略帶羞赧的臉龐,如果蔣逸希知道的話……
“阿奕,你先等一會兒。
我去告訴希姐姐。
”她一邊說,一邊急忙地轉身又走出小書房。
蕭奕沒有攔她,這事蔣逸希遲早會知道,還不如早點知道,也免得留下什麼遺憾。
“希姐姐!
”
蔣逸希一見南宮玥步履匆匆、面露焦色的進來,便起身道:“玥妹妹,你若是有急事……”
“希姐姐,你聽我說。
”南宮玥抓住蔣逸希的手,擔心地看着她,“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但你一定要冷靜!
”
蔣逸希見南宮玥的語氣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面色一凝道:“玥妹妹,你說吧。
”
南宮玥深吸一口氣,把剛才蕭奕告訴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蔣逸希。
隻是寥寥幾句,蔣逸希就如遭雷擊般僵立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臉色更是煞白。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要出征長狄?
!
“我要去找他!
”蔣逸希毫不猶豫地說道,才轉過身,卻被南宮玥拉住。
“等一等,希姐姐!
”跟着南宮玥忙解釋道,“我并不是要攔你,但請給我一點時間。
”
跟着,南宮玥轉頭向百卉道:“百卉,你去跟世子說,讓他想辦法安排希姐姐和韓公子見上一面。
”
蔣逸希怔了怔,難道說……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南宮玥。
果然,百卉很快就回來了,禀報道:“三姑娘,蔣大姑娘,三姑爺讓你們直接去歸雲閣便是。
”
“我和希姐姐馬上要悄悄出趟門,不能驚動别人,你去安排一下。
”南宮玥吩咐完百卉,又對蔣逸希道,“希姐姐,我這兒有幾套男裝,你我身量相差不大,你可介意今日穿一下我的衣裳?
”
見百卉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蔣逸希就知道南宮玥平日裡怕是沒少易裝出去玩耍,但這個時候,心事重重的蔣逸希也沒心思取笑南宮玥,急切地點了點頭:“好。
麻煩你了,玥妹妹。
”
南宮玥忙喚鵲兒、畫眉取來兩套男裝,服侍她和蔣逸希換上。
百卉也換上了一套男裝,打扮成一個清秀的小厮,帶着她倆去了側門。
百合已經調開了守門的婆子,也在門外的巷子裡備好了馬車。
南宮玥和蔣逸希上了馬車後,百卉便充當她們的車夫,“啪”的一下揮動了馬鞭。
馬蹄飛揚,車輪骨碌碌地駛出了巷子,朝歸雲閣飛馳而去……
不多時,她們便到了歸雲閣,報上蕭奕的名字,小二領着南宮玥和蔣逸希去了二樓的一間包間。
上了茶水點心後,小二就識趣地退下了。
蔣逸希根本就沒心情吃任何東西,心神不甯地坐在那裡,隻要聽到門外一點動靜,就忍不住朝門的方向看去。
沒過多久,門外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小二耳熟的聲音:“世子爺,您的朋友已經在裡面等您了!
”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小二恭敬地把蕭奕和韓淮君迎了進來。
南宮玥忙站起身來,給了蔣逸希一個眼神,意思是:希姐姐,你們聊。
南宮玥又看了韓淮君一眼,便出了包間,把這裡留給了韓淮君和蔣逸希。
蕭奕吩咐小二帶他和南宮玥去了隔壁的包間,又打發走了小二,兩人相鄰而坐。
見南宮玥一直愁眉不展,蕭奕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柔聲道:“臭丫頭,你也别擔心太多了。
”他頓了頓,一針見血地說道,“即便不是為了蔣逸希,韓淮君也遲早要為他自己建一番功業。
”即便是當初沒有蔣逸悠出來搗亂,皇帝真的成功給韓淮君和蔣逸希賜婚,那就一定好嗎?
以韓淮君的身份地位,皇帝不可能會單獨給他開府,那就代表着蔣逸希以後要在齊王妃的手下讨生活,以齊王妃的性格,就算蔣逸希是皇後的侄女,她的日子怕也不會過得太順遂。
韓淮君若是真的喜歡蔣逸希,那麼就不該讓她為他而受苦。
韓淮君這次的選擇倒是讓蕭奕對他另眼相看了,真不愧是他的小弟!
蕭奕出身将門,在他心目中,像他自己,像韓淮君,像官語白……上戰場掙軍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若非祖父前鎮南王與先皇征戰沙場,又豈有父王與他現在的榮耀?
而若是想要繼續維持這份榮耀,也必然代表自己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以及相應的風險。
想要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南宮玥知道蕭奕說得沒錯,否則前世韓淮君就不會上戰場了……蕭奕看似萬事不上心,其實比她想得明白多了。
約莫一盞茶後,隔壁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南宮玥忙起身走出了包間,隻見蔣逸希從隔壁走了出來,勉強對南宮玥笑了笑道:“玥妹妹,我們回去吧。
”
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南宮玥也識趣的沒有多問,況且就算是不問,她也知道皇帝金口一出,韓淮君出征之事已經成了定局,任誰也不能改變。
與蕭奕道了别,兩人幾乎是一路沉默地坐着馬車回了南宮府。
換回自己原來的衣裳後,蔣逸希就告辭回了恩國公府。
南宮玥雖然為蔣逸希擔憂,卻也是無能為力,隻希望這一世心中有所牽挂的韓淮君能在戰場上多一絲謹慎,平安歸來……
如此又過了兩日,蔣逸希再度毫無預警地來了南宮府。
南宮玥将人迎到了小書房中,才不過短短兩日,蔣逸希看起來就憔悴了許久,眼底下是脂粉也蓋不住的陰影。
很顯然,過去的這兩日對她來說,想必很難熬,可是她的眼神看來卻是堅毅有神,仿佛已經做了某種決定,全身散發出一種安甯沉穩的氣息。
南宮玥一方面欽佩她的堅強,但一方面心中又忍不住有幾分酸楚。
所謂的“堅強”都是源于不得已,若是一生順遂,沒有挫折苦難,若是能一直被嬌寵着,又有哪個女子想要去證明自己的堅強呢。
蔣逸希一見南宮玥,便是含笑道:“玥妹妹,我又來麻煩你了,你可别嫌棄我。
”
“希姐姐放心,這些賬我會一筆筆記下來,待日後一筆筆地找希姐姐讨回來。
”南宮玥故意逗她開心,“尤其是那筆媒人錢。
”
蔣逸希沒想到南宮玥竟連媒人錢也敢挂在嘴上,被逗笑了,粉面微紅地說道:“放心,少不了你這貪心的丫頭那一份的。
”
說來,若是将來真有那一日,南宮玥還真是自己和韓淮君的媒人!
幾句說笑後,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蔣逸希突然正色道:“玥妹妹,我并不悔,所以謝謝你!
”
南宮玥愣了愣,深深地看着她,表情有幾分複雜。
蔣逸希坦然地一笑,繼續道:“他既然不在意子嗣,我為何不能支持他的決定?
畢竟他是為我們兩個而努力。
玥妹妹,我很慶幸,自己沒有錯過他!
”以私,韓淮君出征長狄,為的是他和她的将來;以公,他是為國為民。
沒有國,何來家,她應該以他為榮才是。
蔣逸希的臉上煥發出一種神采,肌膚仿佛在發光。
“他就要出征了,我昨日想了又想,我能為他做的也唯有替他編一件金絲内甲了,我打聽過了,這類内甲隻要編得密密的,擋刀箭的效果會很好。
”蔣逸希精神奕奕地說道,“我還想去求一道平安符,把平安符編到金甲裡面,所以玥妹妹,媒人錢可不好拿,今天就要麻煩你陪我跑幾趟了!
”
“希姐姐,陪你走幾趟自然是不成問題。
”南宮玥說着皺了皺眉,“可是距離韓公子出征已不足四天,希姐姐,這時間恐怕是有些趕……”
“玥妹妹,放心吧,一定來得及。
”蔣逸希微微一笑,臉頰再次染上紅霞,“我會将我的祈福融進我送他的金絲内甲中,希望它能夠替他抵擋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助他平安歸來。
”
“一定會的。
”南宮玥輕輕地卻堅定地說道。
“玥妹妹,你就先陪我去一趟藥王廟符吧。
”
南宮玥自然是一口答應了。
于是兩個姑娘就坐着馬車去了城南的藥王廟。
藥王廟一如既往的香火鼎勝,蔣逸希一臉虔誠地拜遍了寺裡所有的菩薩,一個不漏。
給她們領路的小沙彌慣常地說道:“兩位女施主,本寺的簽是有名的靈驗,兩位要求一支試試?
”
蔣逸希也聽說過藥王廟的簽靈驗極了,躊躇了一下,但還是搖頭道:“小師傅,不必了。
”既然她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是上上簽或是下下簽又有何差别,反正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定,同樣也改變不了韓淮君出征這個事實,隻是平白擾亂自己的心湖……
跟着兩人又在小沙彌的引領下,親自去捐了香油錢。
收香油錢的老和尚一臉的慈眉善目,念了個佛号,道:“女施主如此心誠,好心會有好報的。
”說完,給了蔣逸希一道平安符,“這是本寺主持親自開光過的,還請女施主收下。
”
“多謝大師。
”蔣逸希神色恭敬地接過,小心地放進了一個荷包中,對自己說,有了這道平安符,他一定會旗開得勝,平安歸來的!
離開了藥王廟後,兩人又一連走了好幾家賣針線的鋪子和繡坊,把所有的金線全都買了下來,這時已經近午時了。
蔣逸希急着趕回去編織内甲,便在距離南宮府一條街的地方與南宮玥道别。
短暫的停留後,南宮玥的朱輪車繼續往南宮府駛去,正好與另一輛馬車交錯着擦身而過。
朱輪車中的南宮玥還在惦記蔣逸希的事,便也沒有特别在意,卻不知那輛馬車上坐着的是南宮雲……
南宮雲此刻的心情也不太好,憂心忡忡地靠在車廂上,對着身邊的胡嬷嬷歎道,“……也不知道筱姐兒怎麼樣了?
”
胡嬷嬷忙勸道:“夫人不必過于憂心,姑娘再怎麼說也是要入三皇子府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白家人應該不敢做得太過分!
”不過,吃點苦頭那定是免不了的。
胡嬷嬷心裡暗自歎氣,後宅中有的是手段讓人有苦說不出,姑娘怕是已經遭了一番罪了。
南宮雲咬着牙,恨恨地道:“但願她們識相,若是真敢虧待我的筱姐兒,我定饒不了她們!
”
馬車一路飛駛,終于到了白府大門口,門房一聽南宮雲來了,忙派人去通知老夫人周氏。
南宮雲足足在白府外等了三柱香的工夫這才得以進了白府,在二門處下了馬車後,就有一個婆子引着南宮雲到了周氏的院子,除了周氏,俞氏也在正堂裡。
“見過白老夫人!
”畢竟是來求人的,南宮雲禮數作足地向周氏行了禮。
周氏端坐在上首,目光冷淡地看着南宮雲,甚至沒請她坐下。
下首的俞氏面上挂着虛假的笑容,諷刺道:“這可真是稀客,大嫂居然還會親臨我們白府。
”
南宮雲懶得同俞氏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筱姐兒呢?
”
“原來大嫂是來見筱姐兒的啊。
”俞氏這句話說的可謂是抑揚頓挫,似笑非笑,“差點忘了,不能再叫大嫂了,你已經大歸,不是我白府的大夫人了。
”
“啪!
”
周氏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在了幾案上,冷聲道:“筱姐兒是白府的姑娘,可不是你這個大歸女說想見就能見的!
”
“白老夫人的意思是,因我大歸,白府就要同南宮府徹底斷了關系不成?
”南宮雲一臉譏笑地看向了俞氏,“若果真如此,白二夫人又何必要借着南宮府這層關系為妍姐兒說親呢?
”周氏和俞氏怕是忘了白家現在隻是平民,什麼都不是,若不是因着同南宮府有姻親關系,早就被别人踩到泥地裡去了!
俞氏的面色有幾分不自在,她前不久剛利用南宮府的關系同工部員外郞藍大人的夫人溫氏攀上了關系,有意将自己的女兒白幕妍說給溫氏的嫡幼子。
因着南宮府,溫氏倒是意有所動,兩家就這樣走動了起來,隻是談到婚事,卻是一直态度暧昧,言辭閃爍……直到王都裡傳出白慕筱将為三皇子妃之事,溫氏對她的态度一下子親切極了。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她和周氏不惜撕破臉,也非要把白慕筱給要回來的原因之一。
可誰知最後白慕筱偏偏隻得了一個妾的名份,而且還是遭了皇帝訓斥的侍妾,自此溫氏對俞氏的态度就越來越冷淡,上次登門更是拒而不見!
俞氏心裡恨白慕筱恨得牙癢癢,若不是白慕筱得罪了皇帝,自己的女兒白慕妍也不至于就這樣被她這小賤人給拖累了。
為了出心頭的惡氣,俞氏這才故意向周氏提出請個燕喜嬷嬷,趁機折辱白慕筱。
“兩位一直攔着不讓我見筱姐兒,莫不是我家筱姐兒已遭了你們的毒手吧?
”南宮雲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道,“好,既然不讓見,那就不見吧,反正筱姐兒的大舅舅也說了,白老夫人帶筱姐兒回白府是皇上之命,南宮府不能抗命,但若是真有人敢随意欺辱筱姐兒,他自會為我們作主,主持公道!
”這番話她說的理直氣壯,白家不讓她見白慕筱,不是心裡有鬼,那還能有什麼?
!
南宮雲恨恨地瞪了俞氏一眼,目含戾氣,跟着轉身就向屋外走去,不見一絲拖泥帶水。
周氏和俞氏一見南宮雲居然這麼幹脆利落地就要走了,卻是心裡都慌了神。
她們之所以敢攔着南宮雲不讓她見白慕筱,不過是對着南宮雲拿喬,想着白慕筱就在她們手上,南宮雲投鼠忌器,隻能低三下四地求着她們。
可沒想到南宮雲竟是這麼一副“你們不讓我見,我就走人”的模樣,看這架式是準備去找南宮秦作主了,這若是南宮秦真的找上門來了,這事可就算是真的鬧大了。
說不得兩府還真的會徹底決裂,斷絕往來!
到了那時候,她們手裡就算握着白慕筱,那又有何用?
君不見南宮秦都能狠得下心,為了一個口頭的承諾就把自己的嫡長女嫁給癱瘓的建安伯世子,那放棄一個無關緊要的外甥女也并非不可能!
現在的白府不能失了南宮府這門姻親,周氏心裡很快地下了決斷。
該低頭的時候,還是得低頭。
她心裡這樣想着,同時向俞氏使了個眼色。
俞氏心裡暗恨,卻是不得不疾步上前,攔住了南宮雲,臉上堆滿笑容道:“瞧大嫂說的,筱姐兒是你的女兒,哪裡有真的不讓你見的?
大嫂也實在是心急了點。
”說着就馬上派人引着南宮雲去見白慕筱了。
南宮雲心中冷笑,白府也就這樣子,最多也是在口頭上占點便宜,真要讓她們徹底同南宮府撕破臉,可沒這麼大的膽子。
南宮雲也不再同周氏和俞氏廢話,很快便随一個青衣丫鬟離開了正堂,隻留下周氏和俞氏胸口堵了口氣,怎麼也平順不了。
南宮雲被丫鬟一路領到了白府西北角的那個小院子裡,真是既心疼又憤怒,差點就想回頭去找周氏和俞氏算賬。
這樣的破院子,怕是連南宮府的丫鬟住的地方都不如!
白慕筱在自己的手心上如珠如玉地長大,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周氏和俞氏實在是太過分了,尤其是周氏,怎麼說她也是白慕筱的嫡親祖母,卻是這樣虐待自己的親孫女!
南宮雲忍着氣進了白慕筱的屋子,一見白慕筱,眼淚頓時在眼眶中直打轉。
“娘親。
”白慕筱趕忙迎了上來,給南宮雲行禮。
南宮雲拉着白慕筱的手,心疼地上下打量着。
白慕筱比在南宮府時整整瘦了一大圈,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舊衣,料子洗得都發白了,頭上更是連朵像樣的珠花都沒有。
“夫人,您可來了。
”碧痕看到南宮雲馬上抹起了眼淚,聲音哽咽地道,“您不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派了個曾嬷嬷來,天天變着法子折騰姑娘。
”
“時不時地找茬,說是姑娘這個不好,那個不好,不讓吃好飯,不讓睡好覺。
”丫鬟碧落憤憤地替白慕筱叫屈道,“姑娘都被折騰得不成人樣了。
”
“好了,你們不要說了。
”白慕筱卻是很冷靜,淡淡地說道,“這點小事哪裡值得這樣說道。
”這點事算的了什麼,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也就是受點累罷了。
南宮雲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噴湧而出,一把抱過白慕筱,泣不成聲:“我的兒,你受苦了。
”
“娘,我沒事。
”白慕筱柔聲安慰道,“那曾嬷嬷隻不過是個仆婦,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要弄走一個曾嬷嬷很容易,可是走了一個曾嬷嬷還會來個燕嬷嬷,喜嬷嬷,在還沒準備好退路之前,她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說着她拿帕子輕柔地抹了抹南宮雲的臉,“娘,您别哭了,您這一哭,要是讓祖母和二嬸看到了,還指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
“好,娘不哭了。
”南宮雲強忍着悲傷,拉着白慕筱坐下。
“娘,您來找我,她們一定為難您了吧?
”
“憑她們,還為難不了我。
”南宮雲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後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哼,她們倆也不過是欺善怕惡的小人罷了。
”
白慕筱的目光閃爍了兩下,欺善怕惡,沒錯,的确是欺善怕惡!
周氏也好,俞氏也罷,甚至連一個低賤的曾嬷嬷也敢謗她,欺她,辱她,賤她,還不就是因為她們欺善怕惡,欺軟怕硬。
自己現在的身份實在太過低微,唯有不斷往上爬,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能把自己曾經受的罪十倍、百倍地奉還,才沒有人敢再如此輕賤自己!
白慕筱不由握緊了雙手,在心中暗暗發誓。
這時,南宮雲在屋内掃視了一圈,對碧落和碧痕道:“你們倆去屋外守着。
”
碧落和碧痕知道她們母女有體己話說,立刻行禮退了出去。
南宮雲這才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交給了白慕筱:“筱姐兒,這是三皇子殿下托我交給你的。
”
“三皇子殿下?
!
”白慕筱眉頭微揚,不免有點意外。
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韓淩賦了,也沒有來自他的任何消息……就算她曾經以為他有什麼為難之處,也在時間的一日日消磨中,對他失去了信心。
她以為他已經忘記她了,不在意她了。
白慕筱心裡也着實失落難過了一陣……
但是君若無情我便休!
就在她打算把他從她心裡徹底抹掉的時候,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母親托南宮雲送信給她。
白慕筱接過信,有些急迫地打開一看,熟悉的筆迹顯示這封信乃韓淩賦親筆所書……
信上也就寥寥幾句,白慕筱隻是一掃便看完了。
“筱姐兒,三皇子說了什麼?
”南宮雲心急地問道。
白慕筱眸光微閃,借着燭火把信燒了,并說道:“三皇子約我今日去太白茶樓見面。
”說着她朝南宮玥看去,“娘,我得想個法子悄悄出一趟門。
”
“這個簡單。
”南宮雲立刻道,“你這裡的東西少得可憐,我帶你出府添置一二才是應該……”
“不妥!
”白慕筱搖了遙頭,“我出門不妥,且不說俞氏不會同意,就算是我出了門,也一定有無數雙的眼睛盯着,反倒是不便。
”她沉吟一下,又道,“不如還是扮作小丫鬟跟在娘身邊,比較不起眼。
”
南宮雲忙颔首道:“就依你的主意。
”
于是白慕筱讓南宮雲從她帶來的幾個丫鬟中找了一個身材與她相似的,讓那小丫鬟與她互相交換了衣裳,并留在屋内假扮自己。
跟着,南宮雲又故意在院子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這個少了,那個沒有,然後又狠狠地敲打了院子裡的幾個奴婢一番,說是要出府為白慕筱添置些物件,留下了心腹嬷嬷并幾個粗使婆子留守,然後就帶着一個小丫鬟匆匆地出了白府。
南宮雲鬧出的一番動靜,自然是很快地就傳到了周氏和俞氏的耳裡。
俞氏氣得雙眉倒豎,憤憤地說道:“母親,瞧她嚣張的樣子,還以為這還是她的家呢!
”
周氏淡淡地瞥了俞氏一眼,卻是嘴角一勾,說道:“這是好事!
”南宮雲越是重視白慕筱,那對她們白府就越有利。
周氏眼底精光閃爍,在白府還沒找到更可靠、更強大的靠山之前,南宮府這門姻親,可不能丢了。
在王都,沒有靠山那可是寸步難行的。
俞氏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咬了咬牙,隻能先忍着。
另一邊,南宮雲已經帶着假扮成小丫鬟的白慕筱出了白府,既然借口添置衣物以及一應用具,自然也不能作假,便一鼓作氣地去了幾個鋪子,買了一堆東西,這才借口累了,母親倆一同去了太白茶樓。
南宮雲帶着白慕筱到了三樓,依信中所言,韓淩賦就在最裡面的一間雅座等她。
白慕筱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推門,門卻被人從裡面打開了,她與門内的男子正好四目交接。
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這世間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那雙鳳眸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如大海般深邃,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她,他的眼底——
唯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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