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可惡!
”
小方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南宮玥的信,什麼“三跪六叩”,什麼“視母妃為親母”,什麼“不好越俎代庖”……她隻覺得這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她的臉上,一次又一次。
易嬷嬷跪在地上大呼小叫地呼喊着:“王妃,您可要為奴婢作主啊!
世子妃實在是太過分了,眼裡根本沒有您這個婆婆啊!
”
小方氏氣得七竅生煙,狠狠地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團,扔到了地上,然後冷冷地看向了易嬷嬷,斥道:“易嬷嬷,本王妃把你派到世子妃那裡讓你好好伺候着世子妃,你卻是這般無用,居然才呆了這麼幾天就被趕了回來……本王妃養你有何用!
”
當初她派易嬷嬷去王都,是為了挾制南宮玥,以婆母的身份給南宮玥下馬威的,可是現在易嬷嬷非但沒有完成她所交付的任務,居然這麼簡單就被南宮玥給收拾了,還如此狼狽地被送了回來,簡直是把自己的臉面都給丢盡了!
易嬷嬷熟知小方氏的性子,吓得身子一顫,心頭發寒,連忙為自己申辯:“奴婢冤枉啊!
奴婢到了王都後,就一心一意教導世子妃規矩,可是世子妃卻是不聽奴婢好言相勸,您給的家規家訓她更是視若無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還時常出門遊玩……甚至表姑奶奶有難,世子妃她不但不幫忙,還故意把人攔在門外,奴婢苦苦哀求世子妃幫幫表姑奶奶,但是世子妃卻……卻把表姑奶奶綁回了齊王府!
王妃,她這樣做分明是沒把您放在眼裡,更是把表姑奶奶往絕路上逼啊!
”易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好不狼狽。
小方氏氣得拍案而起,咬牙切齒道:“她……她真的不顧藤姐兒的死活?
”
小方氏心裡也嫌棄方紫藤無用得緊,可是方紫藤畢竟是她的親侄女,方紫藤有難,南宮玥非但沒出手相助,還雪上加霜地踩上了一腳,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這南宮玥根本就沒把她這個婆母放在心上!
“是啊!
”易嬷嬷忙道,“王妃,您真是沒看到啊,表姑奶奶都跪在地上求世子妃,世子妃還是無動于衷!
”
好個南宮氏!
小方氏恨恨地磨着牙齒,想起蕭奕這次回南疆後,一次又一次地違逆自己的意思,一時間,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可惡,真是可惡!
偏偏自己居然一時拿這對小夫妻沒辦法!
小方氏無處撒氣,隻能把怒氣發洩到易嬷嬷身上,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廢物,真是廢物!
……來人,給本王妃拖下去大打二十大闆!
”
這二十大闆下去,自己哪裡還有命在!
?
易嬷嬷忙不疊磕頭求饒:“王妃,饒命啊!
奴婢都是照您的吩咐……”
“閉嘴!
”小方氏惱羞成怒,她當然知道易嬷嬷是按着她的吩咐行事,可是既然易嬷嬷到了王都後,無法壓制住南宮玥,那她就應該機靈點,見機行事,想方設法地留在南宮玥的身邊,幫着自己監視南宮玥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灰溜溜地被人攆回南疆!
如此無能的奴才,留之又有何用!
“母妃……”
正在這時,從屋外款款地走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她身穿了一件象牙色繡百蝶穿花的裙襖,罩了嫩綠點金煙飛雲紋的褙子,雪白的左腕上套着一個白玉镯子。
這少女長得秀美動人,端莊矜持,挺拔的身形如同冬日裡迎着風雪盛開的臘梅,烏黑的眼眸中透着一絲清冷的光華。
她就是小方氏之女,鎮南王府的嫡長女,名喚蕭霏。
“霏姐兒,你來了。
”小方氏一見女兒,原本扭曲的臉龐上頓時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大姑娘!
”屋子裡的一幹奴婢連忙向蕭霏請安。
“霏兒給母妃請安!
”蕭霏給小方氏行禮後,淡淡地看了正跪在堂中的易嬷嬷一眼,隻見她額頭磕得青紫,一張老臉上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真是惡心極了。
蕭霏輕蹙柳眉,聲音清冷地問道:“不知母妃因何發怒?
”
小方氏身邊的齊嬷嬷立即道:“大姑娘,您是不知道啊,王妃好心好意地派了易嬷嬷前去王都,同世子妃講講我們鎮南王府的規矩,可是世子妃卻是不領情……”
齊嬷嬷加油添醋地把南宮玥的種種罪狀一一細數了一遍,跟着又把蕭奕回南疆後對小方氏的無禮也狠狠地斥責了一通,最後讨好地加了一句,“哎,真是可憐了王妃對他們的一片慈愛之心啊!
”
蕭霏眉頭皺得更緊,道:“母妃,我早就與您說過了,大哥生性頑劣,不識好歹,您自小對他悉心教導,他卻還是屢教不改,任意妄為,成日裡就知道惹父王生氣,如此的不孝子,您又何必再耗神理會他!
”
蕭霏已經好些年沒見過蕭奕這個大哥了,雖然聽人說,蕭奕如今懂事了,知道為國出力,還打了好幾場讓人暢快淋漓的勝仗,可是以她自小對蕭奕的了解,這就是個纨绔無用,不學無術,無可救藥之人,恐怕這最近的連連戰功也是搶了别人的吧!
蕭霏自以為心如明鏡,嘴角露出一抹清高的微笑。
像蕭奕這樣的人,母妃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
小方氏聽着連連點頭,表情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些。
蕭霏清冷地繼續說道:“我聽說大嫂出自南宮世家,自幼飽讀詩書禮儀,知書達理,沒想到竟然連這最基本的孝道也不懂,看來這南宮世家也是名過其實!
”一開始,她還覺得像大嫂這樣的士林世家嫡女許給大哥有些可惜,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小方氏越聽越舒心,可誰知蕭霏下一句就是語鋒一轉:“母妃,您就是太愛操心了。
如此不懂規矩的夫婦,能教你就盡本份教上一教,不願意聽,你也就别管了,沒得還被人埋怨上了。
”蕭霏竊以為,小方氏就是管的太寬了,沒事給自己找氣受!
女兒說得這是什麼話啊……小方氏聽得心塞極了,她所作一切還不是為了牢牢掌控住蕭奕夫婦,好讓自己的兒子蕭栾将來可以繼承鎮南王府,結果落在蕭霏的眼中,反而認為自己在多管閑事。
蕭霏可不管小方氏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嫌棄地又道:“母妃,至于藤表姐,她自甘堕落,與人為妾,我是羞之與她為伍……大嫂把她送回齊王府,按理也不算有錯。
母妃,就算您念着親戚情分,也要記得規矩,莫要讓人笑話我們鎮南王府沒規沒矩。
”
她的女兒竟然教起她規矩了!
小方氏瞠目結舌地看着蕭霏,嘴巴張張合合,卻一時說不話來。
蕭霏一骨腦兒地說出了心裡話:“母妃,您若是實在覺得閑得慌,就好好管管二哥吧,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
說起蕭栾,小方氏心更塞了,最近幾個月蕭栾被蕭奕送來的那個名叫翩翩的花魁迷得神魂颠倒的,她怎麼勸說都不聽,為了這事,兩母子不知吵了多少次了。
“栾哥兒……”小方氏揉了揉太陽穴,打發了屋裡的下人,隻餘心腹齊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同蕭霏說起了知心話,“你哥哥年紀還小,等他成了家,就知道好歹了……”說着她朝齊嬷嬷看去,“齊嬷嬷,我讓你準備的花名冊怎麼樣了?
”
齊嬷嬷忙回道:“王妃,奴婢已經備好了,正打算今日呈給王妃看呢。
”
小方氏點了點頭,接過了齊嬷嬷手中的花名冊,細細地翻看了起來,嘴裡挑剔地說道:“沈總兵,路指揮使,邵知府,朱副将……就隻有這幾家嗎?
”才看了一頁,小方氏已經不想往下看了,目露失望。
這幾家雖然在南疆看着還不錯,可是相比鎮南王府,身份實在是不夠看。
小方氏不由歎了一口氣,“這南疆偏遠之地,哪有什麼身份地位能配得上你二哥的啊……”
蕭霏卻是冷笑:“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沒幾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他了,願意的都是沖着鎮南王府權勢來的。
”
小方氏氣得眉頭重重地一跳,若非說這話的是自己的女兒,她早就一巴掌呼攏過去了。
小方氏此刻覺得頭疼極了,揉了揉眉心。
以前她想着要把女兒教成大家閨秀,培養成才女,隻顧着讓她讀書,沒想到書讀多了,竟把女兒給讀傻了,以緻後來就算自己有心把女兒扭回來,她也聽不進去了。
她忍着一口氣,訓道:“霏姐兒,你這是怎麼說話的。
那可是你哥哥,你嫡親的親哥哥!
”
蕭霏微挑眉頭,正想與小方氏說說何為慈母多敗兒,齊嬷嬷已經看出不對,搶在蕭霏之前賠笑着道:“王妃,依奴婢看,其實以二少爺的身份,完全可以在王都裡挑一個高門嫡女……”
小方氏心頭一動,眉頭瞬間舒展開來。
齊嬷嬷說的不錯,南疆有哪一家尊貴得過他們鎮南王府,還是得在王都的權貴之家挑一個,身份決不能比南宮玥差。
她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低蕭奕那個孽種一頭!
但是……
如果要為蕭栾在王都裡挑一個,那自己就得帶着蕭栾親自去一趟王都細細地挑、好好地相看才行……而且女兒蕭霏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如果去王都,也可以為蕭霏挑一門好親事。
問題是,上一次自己離開南疆才幾個月,王府裡就多了一個得寵的側妃,這一回,萬一又舊事重演呢?
如此,豈不是顧此失彼,因小失大?
想着,小方氏一時又有點猶豫不決,眼神閃爍不已。
“王妃,”就在這時,丫鬟明晶在屋外小心翼翼地禀報道,“王都的舅老爺那邊來信了。
”
舅父的來信……小方氏精神一振,連忙挺直腰杆,淡淡道:“進來吧。
”
明晶進屋行禮後,神色恭敬地雙手把一封信交到了小方氏手裡。
小方氏迫不及待地将信打開,可這一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縮。
柳合莊被南宮玥給搶走了,自己的表兄牛長安被賣到西北苦窯去了……而她多年的布置也被南宮玥這個小賤人給發現了!
幾年苦心經營毀于一旦!
南宮玥,又是這個南宮玥壞她的好事!
小方氏隻覺得于血液直沖腦門,氣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
“母妃!
”
“王妃!
”
蕭霏、齊嬷嬷和明晶的驚叫聲重疊在了一起,明眸和齊嬷嬷一左一右吃力地扶住了小方氏。
“母妃,母妃……”蕭霏撲跪在小方氏身邊,不停地搖着她的手臂試圖叫醒她,不知所措。
王妃都昏倒了,大姑娘竟是一點主意也沒有……齊嬷嬷滿頭大汗地看了蕭霏一眼,連忙高聲呼道:“王妃暈倒了!
快請大夫!
”
小方氏暈倒的事讓整個王府都騷動了起來,有的去請大夫,有的去通知二少爺,有的去打水,有的則趕忙攙扶着小方氏去了内室中躺下……
不一會兒,大夫便來了,給小方氏把了脈,又紮了針,小方氏總算幽幽醒了過來。
大夫滿頭大汗地給開了方子,又告誡小方氏不要再動怒,跟着便告辭了。
大夫才出門,蕭栾便匆匆地趕來了,嘴裡叫着:“母妃,母妃您沒事吧?
”一看小方氏已經清醒過來,他總算松了口氣。
小方氏在齊嬷嬷的攙扶下半坐起來,背靠着大迎枕,道:“栾哥兒,母妃沒事……”說着,她眼中閃過一抹銳色。
柳合莊既然已經讓南宮玥知道了,那麼南宮玥多少應該也發現了自己插手蕭奕産業之事。
這些産業每年能給她帶來十萬多兩的銀子,說放就放,讓她怎麼甘心?
而且,若不是她,這些個尋常的莊子鋪子,哪能一年賺上十萬兩!
蕭奕什麼都不用幹,就想把她的東西奪走,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她得想個法子才行。
南宮玥!
自己養了蕭奕近十年,蕭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
若非這南宮玥狐魅,在背後搗鬼,事事怎麼就都會變得如此不順!
小方氏的眸光微閃,心中恨恨地暗道:南宮玥,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栾哥兒,霏姐兒。
”她看向一雙兒女說道,“明日你們陪母妃去一趟奉江城見你們父王!
”
蕭霏倒是沒怎麼樣,蕭栾卻是一臉天塌下來似的,去奉江那麼遠,他得好些天見不到他的翩翩了,他猶猶豫豫地看向小方氏,說道:“……母妃,我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小方氏便瞪着他,氣惱道:“你要是敢不去,我明天就把你那個翩翩給賣了!
”
……
……
在小方氏一行人準備啟程趕往奉江城之時,南宮玥正靠在宴息間的炕上,閉目小睡。
宴息間放了兩個火盆,全都燒得暖暖的,不一會兒,南宮玥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是朦胧間聽到了外面畫眉蓄意壓低的聲音:“百卉姐姐,有件事我也不知道當不當與世子妃說……”
“畫眉,怎麼了?
”百卉小聲地問道。
“是……是跟意梅姐姐有關……”畫眉的聲音聽來有些壓抑,讓南宮玥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眼中再沒有一絲睡意。
“畫眉!
”南宮玥一邊喚道,一邊坐起身來,腦海中不由想起了那一日意梅憔悴的模樣。
難道說……
畫眉、百卉和百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先給南宮玥行了禮。
畫眉不好意思地又福了福,說道:“世子妃,請恕奴婢打擾您歇息了。
”
南宮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剛剛說意梅怎麼了?
”
畫眉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她遲疑了片刻,還是一咬牙,緩緩地說道:“世子妃,奴婢剛進南宮府的時候,就是意梅姐姐手把手地教奴婢如何做事,如何待人接物,在奴婢心中,意梅姐姐就像奴婢的親姐姐一樣。
意梅姐姐出嫁後,奴婢也時不時會去看看她……昨日奴婢去意梅姐姐家裡送些年禮,沒想到卻看到意梅姐姐的婆婆正在罵罵咧咧的……那些話說得真是難聽極了。
”
南宮玥眉頭輕蹙,冷聲問道:“都罵了些什麼?
”
畫眉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老虔婆一會兒說意梅姐姐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一會兒罵她是無籽西瓜,還說什麼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娶來有什麼用,簡直是浪費口糧……後來是看到了奴婢,才臭着一張臉走開了。
”
畫眉越說越氣,幾乎是咬牙切齒了,“可憐意梅姐姐還要在奴婢面前替她婆婆說好話,後來還是奴婢悄悄跟鄰居打聽了,才知道那個老虔婆是嫌棄意梅姐姐嫁過去幾年還一直沒有身孕,想讓意梅姐姐同意姐夫納妾,意梅姐姐堅決不肯,她婆婆就日日地罵意梅姐姐,連晚上也不消停。
”意梅姐姐這麼好的人,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婆婆。
意梅一家雖是下人,但王都中,稍有權勢人家的下人,納妾的倒也不少。
隻是,這意梅可是從她房裡出去的丫鬟,哪能容人如此作踐?
!
南宮玥面沉如水,緩緩地又問:“那意梅的男人又是如何表示?
”
畫眉撇了撇嘴,露出幾分不屑,說道:“姐夫就是個孝子,每次他一勸架,那個老虔婆就是一副兒子有了媳婦就不要娘的做派,在家門口就撒起潑來,還拉着路人鄰居去評理……久而久之,姐夫就不敢吭聲了。
”
畫眉以前一直覺得意梅姐姐嫁的好,與姐夫從小一起長大,表兄妹,知根知底的,她對這個姐夫印象不錯,覺得人夠老實,對意梅姐姐也不錯,直到現在,才知道老實人亦有可恨之處!
也難怪上次意梅姐姐來王府的時候看來如此憔悴,偏偏自己竟然被搪塞了過去……
百卉和百合也是面露憤然,百合憤憤地撩着袖子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去教訓一下那個老虔婆?
”
“不着急。
”南宮玥沉聲吩咐道,“畫眉,你現在去一趟鋪子,把意梅悄悄地叫來。
”
“是,世子妃。
”畫眉趕忙福了福,放下心來。
隻要世子妃出手,這事一定可以解決!
南宮玥的心中并沒有表面表現得那麼平靜。
從她重生以來,意梅便一直在她身邊盡心盡力地服侍;出嫁以後,則一心一意地替她打理“花顔”,收集消息……“花顔”的生意能做到名滿王都,甚至還在蒸蒸日上地發展着,其中也有意梅的一份功勞!
這些年來,意梅為她做得太多太多了……
南宮玥輕歎了一口氣,起身梳妝,不多時,意梅就到了。
畫眉禀報後,意梅便随着走了進來,她穿了件青色繡梅花的襖裙,恭敬地對着南宮玥行了禮,眉眼間仍是掩不住的疲倦,雙眼顯得有些無神。
南宮玥讓她起身,賜了腳凳。
意梅神色有幾分拘謹地看着南宮玥,道:“世子妃喚奴婢前來,可是有什麼吩咐奴婢?
”
南宮玥抿了一口茶,神色溫和地打量了意梅好一會兒,看得她越發不自在。
其實意梅心裡也隐隐有數,前日畫眉才去了她家裡,今日世子妃就把她叫了過來,很可能就是為了那件事……
“沒什麼要緊事,隻是找你過來說說話……”南宮玥定定地看着意梅,“意梅,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家人,你若有什麼難處,盡可以告訴我。
”
意梅反射性地朝畫眉看了一眼,畫眉對着她微微颔首,肯定了她心裡的猜測。
意梅的眼圈紅了紅,一方面有些慚愧,但更多的還是感動,沒想到為了她那點小事居然還驚動了主子。
她定了定神,也不再隐瞞,道:“世子妃,這幾年奴婢的日子過得一直還不錯,隻是奴婢成親幾年了,卻一直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婆母心急,這一年多來,脾氣越來越急躁了……”
畫眉不以為然地在一旁撇了撇嘴,覺得意梅說得實在是太客氣了,那個老虔婆哪裡是“急躁”,根本就是“無賴”才對!
意梅繼續說着:“最近婆母想讓奴婢松口答應納妾……但奴婢一直不願意,婆母心裡不悅,便對奴婢越發苛刻,說話也很是難聽,希望逼迫奴婢松口……”說着,意梅的臉頰漲得通紅,喃喃道,“世子妃,奴婢自家的這點小事還要麻煩您,奴婢真是慚……”
“意梅,”南宮玥打斷了她,一霎不霎地看着她問,“那你心裡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
”
意梅露出一絲赧然,微微垂首,然後擡起頭來,堅定地說道:“世子妃,奴婢是怎麼也不會同意納妾的。
”她抿了抿唇,勉強露出笑容,“雖然婆母對奴婢有些嚴苛,但他這些年對奴婢一直很好,從來沒跟奴婢紅過臉,奴婢願同他白頭偕老。
”
“意梅姐姐……”在一旁忍耐了許久的畫眉忍不住叫了一聲,總覺得這樣不對,“可是姐夫他……”
“畫眉,你姐夫對我很好。
”意梅溫和卻堅定地說道,跟着又看向南宮玥,“世子妃,您不用為奴婢擔心,雖說他為着孝道不好駁斥婆母,但是私底下也一直安慰奴婢……奴婢相信等将來奴婢有了孩子,日子一定會好的。
”她唇角微勾,雖然神色依舊疲憊,但雙目中卻流露出對未來的向往。
“意梅,隻要你覺得好,那便好。
”南宮玥說得意味深長,然後面色凝重地說道,“但你要記住,你是從我身邊出去的,現在又是我的陪房,是在為我做事,若是有人敢随意欺淩你,打罵你,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在打我的臉……以後,你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盡管來找我,我總是會為你作主的。
”
跟着,又吩咐畫眉道:“畫眉,你拿我的對牌去庫房領五匹尺頭、一副金頭面,再取些滋補的藥材,然後和鵲兒一起送意梅回去。
”
“是,世子妃。
”畫眉福身應了,表情有些複雜。
“奴婢謝世子妃恩典。
”意梅感動得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頭。
她的男人是她的表哥,他們一家子都是南宮府的家生子,現在又都是南宮玥的陪房,如今世子妃賜了東西給她,又由鵲兒、畫眉兩個一等丫鬟送她回去,那就是在為她長臉,為她撐腰。
意梅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南宮玥的良苦用心,眼中隐隐浮現淚光。
意梅走了,但是南宮玥的心情仍然有些沉重,她呆呆地坐在那裡發了好一會呆,直到百合興沖沖地進來禀報道:“世子妃,世子爺的信來了!
”
南宮玥回過了神,欣然道:“快給我。
”
她迫不及待地接過了信,小心拆開,取出了信紙,一字一句緩緩地看着,默默地讀着……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雙瞳亦是熠熠生輝。
蕭奕在信中提及他們正在準備,要拿下嶺川峽谷,接下來便是府中、開連兩城,若是順利的話,預計再過兩、三個月就可以回到王都了。
信在路上走了半個月,算算時間,南宮玥猜想嶺川峽谷應該已經差不多打下了。
也就是說——
阿奕很快就能回來了!
南宮玥的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南宮玥唇邊含笑的把信收好,所有的疲憊和煩惱好似一掃而光。
阿奕就要回來了,得在他回來之前,把那件事解決了。
這麼想着,南宮玥立刻起身,去了小書房,在書案前鋪開了一張清江紙。
為了小方氏霸占掉的那些産業,這幾日來,她考慮了許多。
若是像柳合莊那樣,由她或者親信出面去一一收回,表面上看也是可行的,但卻有留下幾個後患:
一則,需要的時間會比較久。
老鎮南王留下的産業,由南及北,遍布大裕,而她那些陪嫁過來的人手遠遠不夠。
二則,蕭奕的名聲會很難洗幹淨,就好比柳合莊,若非牛管事自作聰明派人來行刺她,恐怕要打消那些老兵的疑慮還需要花不少的功夫。
三則,就是隐患了。
這些産業雖是老鎮南王留給蕭奕的,但從目前來看,當年作見證的族老中肯定有被小方氏給收買的。
若是自己真用這種尋常的手段一一拿回來,日後極有可能會被倒打一耙,說是蕭奕不孝順父母,與父母争産業……以小方氏的性情和鎮南王的糊塗勁,這種事絕對不是她多慮。
這些産業既然是老鎮南王留給蕭奕的,她不僅要奪回來,而且要一絕後患。
不但如此,必需要讓小方氏吃個大虧才能稍稍解了心中之恨!
南宮玥思慮片刻,用端正小楷細細地寫着。
不多時便已寫了整整一頁,又進了一些修改,這才收了筆,随後便把這張清江紙放在火盆中燒成了灰燼。
“百合。
”
南宮玥輕喚了一聲,在外面候着的百合走了進來,笑着說道:“世子妃,您有什麼吩咐嗎?
”
“明日我要出門。
”南宮玥說道,“給我備一輛馬車,普通的青帷馬車便成。
……還有,替我找一個人,他需要是……”
南宮玥細細地囑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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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姑娘們手上有月票的話,就丢過來吧~~~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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