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朝陳翠紅的耳朵上看去,“你先把耳環取下來給我,一會兒我跟你們去招待所,親自給你續房費。
”
陳翠紅瞪眼,“我憑什麼給你耳環?
”
“你不是沒有錢了嘛!
那就拿東西抵房費呗!
”江芝蓮學着陳翠紅的樣子,伸出手,手掌朝上,勾了勾手指,“拿來吧!
放心,我不會占你便宜的!
”
陳翠紅不滿地嗤了一聲,“我要是不給呢?
”
“那你就随便吧!
愛去哪兒去哪兒,我不管你。
”江芝蓮冷着臉說道:“你可以試試,看江家和小姨家,你能不能進得去!
”
“媽,你就聽二姐的吧……”唐爺爺摔倒之後,江幼婷就怕了。
剛才用冷水洗了把臉,人終于清醒了一些。
她在心中默默地掂量了一下老媽跟二姐的戰鬥值。
不需要太多的考慮,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幾乎是顯而易見的,天平狠狠地傾向到了二姐的一邊。
二姐太厲害,扔到江湖險惡的社會上,也是個不會輕易敗陣的狠角色。
老媽肯定不是對手。
“你也向着你二姐?
”陳翠紅對幼婷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江幼婷喏喏道:“我覺得二姐這件事處理得有道理。
”
“有個屁的道理!
”陳翠紅叫嚣道:“我生了她,養了她,現在給我交點房費,還叽叽歪歪上了!
”
江芝蓮勾起一邊嘴角,滿臉不屑的表情,“你以前在江家,能有現在半分的戰鬥力,都不至于被欺負到離家出走的地步!
”
陳翠紅聽不出這句話是褒是貶,不過看江芝蓮的表情,嘲諷的意味可能更多一些。
“你到底給不給?
!
”江芝蓮失去了耐心,“不給我就走了!
我還着急去醫院看唐爺爺呢!
”
陳翠紅猶豫不決,擡手在耳環上摸了半天。
這是老劉給她買的第一個禮物,珍珠耳環,挺貴的呢!
她是真的舍不得。
“換個别的不行?
”陳翠紅跟江芝蓮打着商量。
江芝蓮瞥了她一眼,扭頭就朝門外走去。
“行行行!
你急什麼急!
”陳翠紅帶着割肉的心情,取下耳環,心不甘情不願地遞給了江芝蓮,“我跟你講啊,你給我好好保存着,回頭我有了錢,是要贖回來的。
”
“我盡量吧!
”江芝蓮把耳環揣進棉衣内側的暗兜裡。
随後她看向江幼婷,開口問道:“你們在哪家招待所啊?
”
“公園南邊那條小路,最裡邊的那個。
”江幼婷回道。
江芝蓮輕笑道:“還挺會找地方的。
”
那家招待所管理不嚴格,沒有介紹信也可以入住。
而且條件也還不錯。
這些江芝蓮都是聽郭曉燕說的。
郭曉燕就是個人形地圖,是八卦小能手,是搜索引擎般的存在。
“你們先回去,我到醫院看看情況,晚點再去找你們。
”江芝蓮臨走前,再次叮囑江幼婷,“你們老老實實地直接回招待所,在屋裡安生呆着,等我過去,知道了嗎?
”
江幼婷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
江芝蓮走出大門的時候,聽到陳翠紅在屋裡說道:“你二姐平時就這麼管着你的啊?
這跟看管犯人有什麼區别……”
江芝蓮快步離開,小跑着下了樓梯,沒有聽到後面的對話。
到醫院的時候,唐羨軍已經被安置在了重症病房裡。
唐小龍沉着臉,靠牆蹲在地上,渾身冷冽之氣。
胡桃把江芝蓮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輸了很多血,人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頭部受到撞擊,還需要做一些檢查。
如果顱内沒有出血,或者其他的問題,那就沒事了。
”
江芝蓮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希望檢查完之後一切都沒有問題。
”
胡桃:“嗯,唐爺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
“唐小龍他——”江芝蓮朝病房門口看了一眼,“他怎麼樣?
”
“不大好,估計得緩好一陣子。
”胡桃輕輕一歎,“他最看重他爺爺了,老爺子吃了這麼久的藥,最近終于有了點好轉的迹象,人清醒的時間多一些了,就出了這種意外。
放在誰身上,估計都接受不了。
”
“也是。
”江芝蓮低下頭,萬分懊惱。
兩人沉默相對。
過了片刻,江芝蓮擡起頭凄然一笑,“我覺得挺逗的。
”
“什麼?
”胡桃不解地詢問。
“這件事最大的責任在我媽身上,可是她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毫無愧疚之心,理直氣壯地說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可是呢——”
江芝蓮往牆上用力捶了一拳,脆弱的牆皮脫落了一大片,“可是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愧疚,都在懊惱,都覺得自己有錯。
你,我,幼婷,小龍,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是罪魁禍首,罪該萬死。
”
“有些意外隻是意外而已,誰都有責任,但沒有誰是罪人。
意外嘛……”胡桃沉默良久,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往事,半天才接着說道:“意外難免會發生,已經發生了又能怎麼辦呢?
”
江芝蓮擰緊了眉頭,不大認同胡桃的觀點,但也理解她的意思。
“每次的意外都得單獨分析,這次唐爺爺受傷,誰的責任最大,我心裡有數。
”江芝蓮望着走廊裡穿梭往來的醫生、護士、病人和家屬,啞着嗓子問道:“檢查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
”
“正常情況得等到明天下午。
”胡桃的聲音還算平靜,“不過唐家找了點關系,提前安排了檢查,拍片的結果最遲淩晨就會出來。
”
江芝蓮點點頭,看了眼挂在護士站牆上的鐘表,現在是下午五點二十五分。
“我還有點事兒,就不在這兒陪你們等着了。
”
“嗯。
”胡桃虛弱地笑了笑,“小龍的爸媽,大伯和姑姑都來了,人挺多的。
要不是小龍非拉着我不讓我走,我也早就走了。
其實我留在這兒也沒有什麼用,什麼忙都幫不上。
感覺,還有點礙眼。
”
“你别總這麼想,妄自菲薄可不是好習慣。
我教你的小秘方,現在就可以實踐起來了,趕緊趁此機會多誇誇自己!
”
江芝蓮鼓勵地拍了拍胡桃的手臂,“你是小龍的定心丸,你不用管别的,隻要照顧好他一個人就行了。
安撫住他,别讓他亂發脾氣。
告訴他,沖動是魔鬼。
”
“好,知道了,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你才多大點兒啊,二十歲的小姑娘,怎麼跟老太婆似的。
”胡桃彎彎嘴角,淺淡地笑了一下,“你趕緊走吧!
”
“嗯,既然唐家的人都來了,那晚上我就不再過來了。
”江芝蓮邊走邊說,“出了結果,你往我出租房那打個電話。
甭管多晚,都沒關系。
一定記得打啊!
”
胡桃朝江芝蓮擺擺手,“知道了!
你好好看路,别摔跤了!
”
江芝蓮步履匆匆地離開。
胡桃站在原地發了會兒怔。
“人走了?
”唐小龍走到她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嗯。
”胡桃偏過頭,看向唐小龍,謹慎地詢問,“你怨她嗎?
”
唐小龍目光暗淡:“誰?
”
胡桃:“蓮娃。
”
唐小龍緊抿雙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尋不到一個正确的答案。
現在心裡太亂了,顧不得思考其他的。
他隻能攢出來那麼一點點的精力,不斷地祈禱,虔誠地祈禱。
祈禱爺爺一定要平安無事。
江芝蓮在縣醫院附近的報亭裡給崔年打去了電話。
崔年沒有固定的居所,經常神出鬼沒的。
每次都隻能打到電器店裡找人。
不過江芝蓮打了兩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