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自然是有的。

　　甚至，多的是。

　　但唯獨二蛋子這種死纏爛打的不行，誰家好人會喜歡小流氓呢。

　　“我問你，你既然看上了人家姑娘，你正兒八經地去人家家裡提過親嗎？
”

　　“啊？
”二蛋子聽到她這麼問，面露窘迫，低頭無措地抓了抓身上帶補丁的衣裳，壓下的眉眼也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自卑，“沒有……倩倩家條件好，她爹是建築隊掂刀的，她哥也會跑小貨車，再看我家，你也知道我的條件，我不知道該咋上他們家說。
”

　　他覺悟倒還不錯。

　　葉芸：“那你為什麼不先提升一下自己？
”

　　“嫂子你這話說的，跟铮哥說的一樣。
”二蛋子不好意思地一笑，摸了摸鼻子道：“我之前也想過先掙錢，我想跟倩倩她哥學跑車，能賺錢還能跟他哥套套近乎，但是他哥不帶我，還讓我滾。
你看，我沒文化、沒手藝，還不招人待見，咋提升自己啊？
”

　　他很瘦，臉頰凹下去，顴骨微凸，瘦的有點吓人。

　　但一笑起來，眼神亮亮的，平日裡的流裡流氣盡數消散，隻剩下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朝氣與大小夥子的傻氣。

　　“那你咋敢去追人家小姑娘的？
”

　　“啊？
”二蛋子摸了摸後腦勺，紅着臉笑道：“喜歡就追了啊……”

　　“那你覺得你配得上人家？
”

　　葉芸這次也沒客氣，一針見血，直戳二蛋子的心窩。

　　二蛋子一怔，臉色逐漸化為了一片片的灰白之色。

　　“兄弟，你别怪嫂子說話狠，現在嫁姑娘可不是咱爹娘那個時代，閨女長大了就恨不得趕緊打發出去，現在都要看對方人品和條件的，誰也不想自家姑娘嫁過去吃苦不是？
更何況，人家姑娘家裡條件好，人家總不能放着好日子不過，嫁給你來吃苦吧？
”

　　“可不是嘛。
”

　　對于葉芸的委婉，秦铮則粗暴許多，目光涼涼地瞥了二蛋子一眼，“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看看你現在的條件，哪是找媳婦，你是想把人拖入火坑給你免費伺候爹娘吧？
”

　　不是秦铮瞧不起二蛋子，隻是不喜歡跟身邊的兄弟拐彎抹角。

　　這些話戳中了二蛋子的痛點。

　　二蛋子張了張嘴，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他隻顧着跟倩倩胡鬧，一天天往毛樓跑，爬牆、堵門，挨揍了也不放棄，就是想把人小姑娘賴住。

　　可他好像沒有想過，把人賴住之後該給人家啥日子過。

　　難道他要讓倩倩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跟他繼續吃腌菜喝涼水嗎？

　　他家裡條件不好，他是個老來子，爹娘年紀都大了，他爹前些年上山一跤摔壞了身子，隻能卧病在床，不時還要掏錢熬幾幅中藥，她娘一個老婦人不僅要忙活莊稼地，還得照顧癱在炕上的他爹。

　　除了爹娘，他家裡還有一個狠心姐姐扔下來的小丫頭。

　　當年他姐姐難産，在衛生院疼得喊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孩子，小丫頭憋久了哭得跟小貓崽似的微弱，他姐姐也沒有再醒過來，姐姐婆家嫌棄孩子是個丫頭，連小丫頭和姐姐都扔在了衛生院裡，還是他跟他老娘拉着地闆車把姐姐接回家的。

　　他還記得，那天下着大雪，落在他們身上的雪和他姐姐的身體一樣冰涼。

　　今年小丫頭才五歲，還需要大人照看，也正因家裡有這麼大的擔子，他才不能随意出遠門，隻能跟他娘守着莊稼過日子，不然他娘一個老婦人根本照顧不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

　　他怎麼能忘記這些苦難，去追求一個在蜜罐中長大的姑娘呢？

　　他這，不是要把人拖入火坑嗎？

　　二蛋子揚手往臉上重重扇了一巴掌，啪的一聲，火辣辣的痛意叫他更加清醒，讓他知道他差點就毀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家。

　　嘶，他可真是個混蛋啊。

　　巴掌很響，力道很重，二蛋子的臉很快泛紅，腫出來一個高高的巴掌印，瞧得秦铮啧了聲。

　　秦铮歎了口氣，“跟你說兩句話，怎麼還打起自己來了？
”

　　二蛋子罕見地沒吭聲，低頭瞧着自己老布鞋的腳尖，眼神空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去人家姑娘家走一趟吧。
”

　　三張大團結遞到二蛋子跟前。

　　二蛋子看到大團結，詫異地擡起頭，眼裡含着濃濃的不解，“铮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

　　葉芸淡淡一笑，“傻啊，讓你去買點禮品去倩倩家走一趟，你不是想跟着倩倩她哥跑車，那不得先拿出誠意？
”

　　秦铮也把錢塞進二蛋子手裡，語氣沉穩地教他，“什麼麥乳精核桃酥的，再給你未來老丈人拎上兩瓶酒，再看看人家姑娘喜歡啥，衣裳還是哈喇油，買了送一送，誠意拿出來了，你看她哥還會不會讓你滾？
”

　　二蛋子無措地瞧着手裡三張大團結，不敢收下。

　　三張大團結，他忙活半年也攢不下來，現在接了秦铮的錢，痛快了，可他以後要怎麼還？

　　算了。

　　二蛋子把錢塞回秦铮兜裡，故作沒心沒肺地一笑，“铮哥，不用了，我不娶媳婦了。
”

　　秦铮挑眉，“不娶媳婦了？
”

　　“對啊。
”二蛋子笑笑，“你看我這一窮二白的，上有老下有小，娶了媳婦也是禍害人家，沒有手藝沒有文化的，還不如一個人過活，等送走了老的，再給小丫頭找個婆家嫁了，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多潇灑啊。
”

　　也省的讓人家姑娘跟他吃苦。

　　二蛋子揮了揮手，壓下眼底的酸澀，什麼也不再說了，扭頭便打算離開。

　　“等會兒。
”

　　秦铮喊住了他。

　　二蛋子回神，就見秦铮把幾張大團結從兜裡掏了出來。

　　“不用，铮哥，你别忙活了。
”二蛋子連忙拒絕，下一秒三張大團結就被秦铮塞進了他胸前的口袋。

　　似是覺得不夠，秦铮又從兜裡數了兩張，一起塞進了他的口袋。

　　“拿着吧。
”

　　秦铮沉聲道，“你想娶媳婦沒有錯，沒有人說條件不好就該打光棍，也沒有誰生下來就是大老闆，隻要你有上進心，以後能有出息，還怕以後給不了人家小姑娘好生活？
”

　　二蛋子不禁瞠目結舌。

　　秦铮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好好考慮一下，别拒絕的太快，給自己留了遺憾，等老了再後悔。
”

　　二蛋子低下了頭。

　　眼眶子泛了紅。

　　他捂着胸前的口袋，五張大團結跟燒紅了的烙鐵似的燙着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