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捂住臉，愣住了。

　　要不是臉上實在沒有疼痛感傳來，光是葉芸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葉芸對她是真的深痛惡絕。

　　周圍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白雲店鋪裡的兩名銷售員一臉驚訝，嘴巴微張，不敢置信地瞧着他們。

　　青山店鋪裡的售貨員也愣了下，随機匆匆去打電話了。

　　不出所料的話，這電話應該是打給楊青林的。

　　劉婉悄悄收回視線，伸出大拇指，給葉芸點了個贊，“幹的漂亮。
”

　　葉芸甩了甩手。

　　假打真費勁。

　　“你什麼意思？
”她音量也壓低，探究的視線打量着劉婉。

　　劉婉扯唇一笑，“也沒有什麼意思，行了，打入你内部總要有個過程的，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

　　她沒在說話，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返回來朝葉芸一笑，“對了，這段時間白雲制衣廠崛起，楊青林那邊可待不住了，你做好準備。
”

　　“什麼？
”

　　“狗急跳牆了呗。
”

　　劉婉說完，潇灑一揮手，這次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她這話的意思是……

　　葉芸正想着，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響聲。

　　下一秒，一個肥胖的女人便拎着一件粉色襯衫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老闆呢！
你們店裡的老闆呢！
叫你們老闆出來！
”

　　那女人氣沖沖地往櫃台前一站，把手裡的粉色上衣排在櫃台上，肥胖厚實的手掌力道之大，把櫃台拍的都跟着晃了幾下。

　　葉芸不禁結舌。

　　售貨員眼見不妙，立即上前，笑盈盈道：“女士，請問您怎麼了？
”

　　“我怎麼了？
你們看看你們的衣裳！
都爛成啥樣兒了！
”

　　那女人伸手亂指一通，把扔在櫃台上的衣裳翻了個面，把開了線的部分攤給售貨員瞧，口中罵罵咧咧：“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這是什麼東西？
裂這麼大一個口子，這還能穿？
”

　　售貨員連忙拿起衣裳查看。

　　衣裳側面開了線，崩了個口子，布料也有被撐爛的痕迹。

　　售貨員看了看衣裳裂開的口子，又擡手打量了眼方肥胖女人的身軀，沉默了。

　　“我看看。
”

　　葉芸走了過去。

　　售貨員立即把衣裳遞給她，湊到她耳邊小聲竊竊：“廠長，這怕不是來找事兒的。
”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衣裳是被撐壞的啊。

　　葉芸甚至都不用細看衣裳的裂痕，勾唇一笑，看向對面的肥胖女人，“楊青林知不知道找了你這麼個蠢貨？
”

　　肥胖女人臉色一虛，“你、你什麼意思？
”

　　“你演技挺好的，但是計劃卻這麼粗劣，自己撐壞了衣服，卻來找我們的麻煩，你确定我們能買你的賬？
”

　　葉芸笑了，“回去吧，讓楊青林換點新鮮的招兒。
”

　　“什麼楊青林？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女人突然潑皮似的重重一拍桌子，眼底迸發出惡狠狠的光芒，提高嗓門威脅道：“這事兒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不然我今天就來在你們店裡不走了！
”

　　“大家都來看看啊！
白雲制衣廠的衣服出質量問題啦！
”

　　一嗓子喊出去，店裡本來打算買衣裳的顧客紛紛皺起眉心，外面路過的人也好奇地朝這邊投來了目光。

　　質疑的，疑惑的，鄙夷的。

　　之前青山制衣廠出了問題，才讓他們重新認識到了白雲制衣廠，而白雲制衣廠的衣裳也剛好合他們的心意，所以暫時性地得到了他們的信可。

　　如果現在出問題，無疑是摧毀了他們剛建立起的信可。

　　店裡的顧客分不清情況，但大抵是肥胖女人模樣太兇悍，吓得他們扔下已經看好并打算付錢的衣服便匆匆退出了店鋪。

　　肥胖女人見此，雙臂一抱，得意地揚起了下巴。

　　“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今天你是一件衣裳都别想賣出去。
”她說完，又補道：“不對，應該是以後，明天我還來，後天大後天，以後我天天來！
”

　　“……”

　　葉芸冷眼瞧着她，也不給她面子，沉着臉色道：“同一批布料，同樣的款式，同樣的做法，賣給了上百甚至上千個人，怎麼偏偏就你一個人的出了質量問題？
衣裳是怎麼壞掉的，你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

　　“就是，分明就是你自己撐壞的！
”

　　售貨員義憤填膺，一張臉氣鼓鼓地瞪着肥胖女人。

　　另一個也跟着嗤了聲，撇嘴道：“女士，我們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的，但你非要無理取鬧，那我們就不得不說出來了，我們并不是攻擊您的身材，但事實就是如此，您瞧瞧您的身材，再瞧瞧這衣服的尺碼，分明就是您撐壞的，跟質量問題可一點都不挨邊啊！
”

　　“你說什麼！
”

　　那女人一聽售貨員說她胖，頓時暴怒：“你個小賤人你再說一遍！
老娘剝了你的皮！
”

　　售貨員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怕她，張口就道：“你都好意思來污蔑我們了，還不允許我們反擊？
我們就活該為你的肥胖付出代價嗎？
”

　　“我打死你！
”

　　一句話徹底把女人激怒，她紅了雙眼，擡起手，目眦欲裂地朝售貨員撲來。

　　售貨員連忙往外面跑。

　　光是看對方二百來斤的樣子，她就不是對手。

　　旁邊的售貨員怕女人傷到懷孕的葉芸，連忙拉着葉芸往角落去，并下意識地把葉芸護到了身後。

　　外面一陣起哄。

　　跑了出去的售貨員被女人攆的在門口直打轉兒，但她身子靈活，令想要抓住她的肥胖女人好幾次都撲了個空。

　　你追我趕的兩人也吸引來無數人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議論聲也越來越多。

　　肥胖女人嘴裡罵罵咧咧，無外乎惱怒售貨員罵她胖，還不忘污蔑葉芸的制衣廠：“大家都來看看！
白雲制衣廠的衣裳除了質量問題，他們售貨員還罵顧客！
真是好不要臉！
”

　　售貨員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姑娘，也一邊跑一邊不甘示弱的扯着嗓子喊道：“我呸！
不要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自己把衣裳撐破了過來訛我們，上千件的衣裳就破了你自己的，誰知道你是誰派來砸場子的！
”

　　店鋪裡，留下來保護葉芸的售貨員也跟着喊道：“沒天理啊！
青山制衣廠的人咋那麼卑鄙啊！
他們自己衣裳質量差，自己生意不好，就眼紅我們！
故意派人來搗亂啊！
”

　　葉芸躲在後面，“……”

　　有這兩位大将，何愁不赢？

　　外面看熱鬧的本來還以為真是白雲制衣廠的衣裳出了問題，如今聽兩個售貨員一喊，又看了看肥胖女人的體型，都沉默了。

　　公道，自在人心。

　　這一刻，信仰的光輝照亮了每個人的眼睛。

　　眼睛：想不亮都難。

　　除非真瞎，謝謝。

　　此時，剛才跑了出去的顧客又跑進了店，從櫃台上拿起之前挑好的衣服，朝葉芸跟前的售貨員招了招手要求結賬。

　　“這件我們要了，青山制衣廠的人也太壞了，我們差點就上了他們的當！
”

　　買衣服的年輕女人說着，從口袋裡掏出票遞給了葉芸。

　　她這一句信任的話極其關鍵，給整個事件敲定了性質，所有人恍然大悟，原來這是青山制衣廠的陰謀啊！

　　幾張票子捏在手裡，有零有整，葉芸感覺心裡暖暖的，擡頭朝年輕女人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

　　此時售貨員也跑進了店鋪。

　　小姑娘累的氣喘籲籲，後怕得直拍心口，“累死我了，這女的吃這麼胖，咋還這麼能跑啊！
”

　　葉芸不禁失笑，“好了，你說這話她又要來打你。
”

　　“哼，她都被捉住了。
”小姑娘傲嬌一哼，示意葉芸往外看。

　　葉芸往外看了一眼。

　　原來肥胖女人已經被百貨商場趕來的保衛人員拉住，正罵罵咧咧的，她力氣大，兩個保衛人員都有些按不住她的意思。

　　也不知道她跟保衛人員說了什麼，三人一起朝店鋪趕來。

　　“就是他們家的衣裳，賣給了我爛衣服，我今天就是來要賠償的！
”肥胖女人怒氣沖沖地指着葉芸道。

　　保衛人員上下打量了葉芸一眼，問：“你們賣給顧客爛衣服了？
”

　　葉芸無語。

　　“之前她還說是我們的質量問題，被我們拆穿，現在又改口說我們賣給她爛衣服，你們覺得她說的話有可信度嗎？
”葉芸淡淡道。

　　旁邊的顧客立即跟着開腔：“同志，你可别被這女人騙了，她是青山制衣廠派來搗亂的！
”

　　“是啊，我們剛剛都在這，聽的清清楚楚呢。
”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女的說是人家白雲制衣廠的衣服有質量問題，爛了，可那分明就是她撐爛的，被售貨員小姑娘拆穿之後還惱羞成怒的要打人家，現在又改口說是賣給她就是爛的，真是笑死人了。
”

　　“白雲制衣廠的衣裳我們都買過，是不是真爛我們還能不知道嗎？
”

　　你看，還是好人多呢。

　　葉芸坦蕩地對上兩名保衛人員的探究目光，聳了聳肩，誰在撒謊顯而易見了吧？

　　衆人都向着葉芸說話。

　　肥胖女人明顯急了。

　　忽然她掙開身邊的保衛人員，仿佛見到仇人般憤恨地朝葉芸沖去，撞開擋在葉芸跟前的售貨員，擡起雙手一把重重地推向葉芸：“賤人，你去死吧——”

　　嘭！

　　葉芸躲避不及，後腰重重地磕在了櫃台邊上。

　　一陣鑽心般的抽痛驟然自小腹傳來，疼得她煞白了臉，深吸一口氣還是控制不住地彎下了腰身。

　　要了命了……

　　“廠長！
”

　　“快！
快去衛生院！
”

　　耳邊嘈雜十分，葉芸疼得兩眼昏花，眼前徹底一黑沉沉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