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葉芸會來到現場，呂國華和老郭家的人都愣了愣。

　　“芳芳！
你來幹啥！
”呂國華率先回神，也看到了葉芸身邊的呂芳芳。

　　呂芳芳一臉無辜，“爹你這話說的，我當然是來看熱鬧的啊！
”

　　“你——”

　　“我咋了？
這麼多人看熱鬧，難道還多我一個不成？
”呂芳芳理直氣壯，不等呂國華把話說完便怼道。

　　說話時還不忘牢牢抓着葉芸的手，防止葉芸被地上的磚頭塊絆倒。

　　葉芸贊許地瞧了一眼這姑娘。

　　真沒白疼。

　　呂國華被呂芳芳氣的吹胡子瞪眼，可又清楚自家閨女的德性，說好聽點是不咋聰明，說難聽點就是傻子，他堂堂一村之長還能當着幾個村的面跟呂芳芳吵架不成？

　　“芳芳，回去！
”呂國華訓斥道。

　　呂芳芳小臉一仰，很是叛逆地哼出一聲，扭着身子一字一頓地搖頭說：“我~就~不~！
”

　　呂國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啊。

　　郭老頭見此，帶着兩個兒媳拍着地面懊惱地哭喊起來。

　　“沒天理啊！
村長的閨女也向着拆房子的惡霸啊！
我老郭家一輩子的房子啊！
上哪說理去啊！
”

　　五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坐在地上，一副被欺負至狠了的老實模樣。

　　“爹啊……”

　　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也沖過去，一邊一個抱住郭老頭的胳膊，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哭聲，聒噪的很。

　　和他們不一樣的是秦铮。

　　秦铮早已在看到了葉芸的一刹那，便跳下挖掘機，踩着磚渣和土坯越過一片廢墟，把葉芸接進了懷裡。

　　“媳婦兒你咋來了？
”他笑了笑，臉上帶着一絲讨好。

　　葉芸伸手點了點他的額心，輕嗔一眼，“你說我來做什麼？
你不是給二蛋子家送禮去了？
送到老郭家來了？
”

　　秦铮輕笑一聲。

　　“這麼說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我這大禮老郭家還喜歡不？
”

　　“……”

　　葉芸徹底無語了。

　　喜不喜歡不知道，老郭家的人現在肯定記住了這一天。

　　不出意外還會永生難忘。

　　秦铮扭頭看到了跟在葉芸身邊的呂芳芳，見對方正一臉驚奇地瞧着他，他淡淡點頭，算是跟呂芳芳打了個招呼。

　　之前他聽說過呂芳芳被葉芸救下的事，兩人在一起也不稀奇。

　　呂芳芳呆呆瞧着秦铮。

　　忽然她一把抱住葉芸的胳膊，一邊瞄着秦铮，一邊壓低聲音悄悄驚歎道：“葉芸，你男人好高啊！
有點眼熟，他是哪個村的？
”

　　葉芸愣了下。

　　見呂芳芳臉上的驚訝一點不像作假，葉芸不禁揉了揉眉心，這傻丫頭又不認得人了。

　　呂芳芳腦子不好，忘人忘事也是她癡傻的一個症狀。

　　“你們那幹啥呢！
”

　　呂國華見幾個人竊竊私語，扔下二八大杠，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呂芳芳吓了一跳。

　　“壞了，我爹這會真的要發脾氣了！
”她一把松開葉芸的胳膊，扭頭就跑。

　　呂國華散步并兩步，一邊就逮住了呂芳芳的手腕子。

　　“嗷——爹爹爹！
疼疼疼！
”呂芳芳的胳膊被呂國華擰到背後，疼的嗷嗷求饒。

　　呂國華怒其不争，朝人群中吼了一嗓子：“老大！
把你妹妹帶回去！
”

　　“關起來！
”

　　人群裡立即走出來一個高大黝黑的漢子，眼神心疼地瞧了呂芳芳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把将呂芳芳扛到了肩頭上。

　　“啊！
大哥你放我下來！
”

　　呂芳芳激烈掙紮。

　　結果她垂在她大哥面前的兩條腿還沒撲騰兩下，就被她大哥用胳膊鎖住，動作熟練的令人心疼。

　　被扛走之前，呂芳芳還十分有義氣地叫喊道：“葉芸！
你别怕！
我爹是大好人！
不會冤枉你們的！
”

　　葉芸不禁失笑。

　　周圍人望着被扛走的呂芳芳，也是一哄而笑，臊得呂國華老臉通紅，恨不能一頭紮進廢墟裡。

　　但很快他調整了情緒，端出村幹部的架勢，嚴厲地指着秦铮還有老郭家一窩子道：“你、還有你們一家子，都跟我上大隊去！
”

　　“去就去。
”

　　這次秦铮也沒反駁，滿不在乎地應了呂國華的話，牽着葉芸的小手心情不錯地朝村大隊的方向走去。

　　他還捏了捏葉芸的手，嬉皮笑臉地說：“媳婦兒，就當散散步了。
”

　　葉芸瞥他一眼，“……”

　　老郭頭也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起了身，喘着粗氣，咬牙切齒地瞪着秦铮和葉芸。

　　“走！
上大隊！
批鬥他！
”

　　他一手抓着一個兒子，撐着一股子恨勁，眼神恨不得把秦铮生吞活剝。

　　在他左右，兩個兒子也是滿臉憤恨地瞪着秦铮，咬着牙，眼底濃濃的恨意仿佛要把秦铮就地弄死。

　　“呸，狼心狗肺的玩意兒。
”

　　忽然旁邊一口吐沫星子噴到身上，三人惱怒擡頭，就見幾名彪形大漢兇神惡煞地矗立在他們跟前。

　　頓時三人一僵。

　　彪形大漢都是秦铮帶來的人，個個高大威猛，最矮的也有一米八，還有倆目測超過了一米九，他們老郭家基因不太好，最高的郭老大才一米七，在他們跟前跟小雞仔似的，根本打不過啊！

　　打不過隻能忍。

　　郭老大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跟老二使了個眼色，扶着老郭頭在幾個彪形大漢眼皮子底下逃灰溜溜地朝村大隊逃去。

　　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也爬起身，帶着孩子匆匆跟了上去。

　　老郭頭嘴裡還不停罵罵咧咧。

　　無非是讓秦铮挨批鬥，讓秦铮賠房子，還放狠話要讓秦铮這個逆子給他跪下道歉，說他也算秦铮的半個爹。

　　得虧秦铮走的快啊。

　　不然讓他聽見，非得回來一拳送老郭頭上西天。

　　幾名彪形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就此離開，而是不約而同地也跟了上去。

　　呂國華見此氣得深吸了口氣。

　　可這幾人一個賽一個的威猛，他也不敢得罪，隻能任由他們跟着。

　　倒是看熱鬧的群衆們不停地叽叽喳喳，因為他們去了大隊而看不到熱鬧而不滿，有一些更是不嫌事大地也跟着朝大隊去。

　　呂國華‘噌’一下火了。

　　“你們其他村的咋回事？
我們自家村的看看熱鬧也就算了，你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是不？
不回家做飯奶孩子去大老遠跑到俺們這看熱鬧！
滾滾滾！
滾你們自己村去！
”

　　……

　　大隊。

　　一進大隊的院子，秦铮就拉了個闆凳，讓葉芸坐着歇會兒。

　　接着，他又輕車熟路地進了屋子，從牆邊的櫃子裡翻出一個保溫杯，先用水涮了一遍，之後拿起暖壺倒了杯熱水，走出去遞給了葉芸。

　　“媳婦兒，喝水。
”

　　葉芸正打量着大院，一個不鏽鋼的保溫杯遞到了她跟前。

　　不禁挑眉。

　　哪來的？

　　“放心，這是我的杯子，我剛剛涮過了，幹淨的。
”秦铮語氣溫柔，又笑了笑。

　　許是因為老郭家的事情，他的笑容中帶着一抹明顯的讨好。

　　葉芸伸手接了下來。

　　從老郭家一路走過來，确實有點渴，便也仰頭喝了一口。

　　秦铮始終瞧着她。

　　見她喝了水，他的神情放松了不少，搬了個小闆凳往她身邊一做，拿起旁邊不知道誰的大蒲扇給葉芸趕蚊子。

　　老郭家的進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天爺啊，這哪是來挨批鬥的，這待遇咋比進了皇宮還享受啊！

　　老郭頭氣得捂住胸口，僵在大門口，顫抖的手不停地指着秦铮，“你、你、你……”

　　“呂叔！
今天這事兒不給我們老郭家一個交代，沒完！
”郭家老大怒氣騰騰道。

　　老二也附和：“對！
上來就拆我們家房子，回了我們家那麼多東西，讓他賠！
不然送他蹲大獄去！
”

　　兩個媳婦就帶着孩子哭。

　　呂國華被他們吵的耳根子嗡嗡響，大手一揮，“行了，我說了給你們做主，就會給你們做主，急啥！
”

　　不得不說，呂國華在他們之中還是有點威嚴的。

　　但是不多。

　　老郭頭和兩個兒子是壓下了火氣，但兩個女人仍然跟聽不懂話似的摟着孩子繼續哭哭啼啼。

　　老大媳婦邊哭便道：“呂叔啊……我那大立櫃，還有那一櫃子的衣裳可全沒了，裡面還有我新做的棉被呢！
”

　　呂國華白眼一翻。

　　都啥時候了，還計較那一兩床棉被呢！

　　“閉嘴，再哭給你扔出去，别想我給你們當家做主！
”

　　“嗝……”

　　老大媳婦吓的嘴一閉，哆嗦着下巴，再也不敢發出聲音。

　　這會兒，大隊裡其他有聲望的人也幹了過來。

　　挖掘機拆房子這事兒動靜太大，一早就把人驚動，這大概是黑水村主要人員聚集最快的一次。

　　呂國華見人到齊，幹脆開口：“秦铮，說說，幹啥拆人家屋子？
”

　　秦铮正揮着蒲扇給葉芸扇風趕蚊子，聞言一笑，“呂叔，不是說了，老郭家的屋子太舊了，安全隐患太大，我這是好心幫他們忙呢！
”

　　“你放屁！
”郭老大立即道。

　　呂國華立即瞪他一眼，“沒讓你說話，你給我閉嘴！
”

　　郭老大不甘心，惡狠狠地瞪了秦铮一眼。

　　呂國華再次看向秦铮，冷冷一嗤，“秦家子，你是因為你娘的事兒才拆的老郭家屋子吧？
”

　　秦铮繼續給葉芸揮着蒲扇，仍是一笑，“呂叔，你這話有毛病，我早就沒娘了啊。
”

　　呂國華臉色一噎。

　　他煩了，一揮手罵罵咧咧：“你少給我整那些花裡胡哨的給我賣關子，你呂叔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好歹尊重一下我這個長輩，你就說你拆老郭家的屋子，是不是因為他們把李秀英趕出去的事兒！
”

　　“你說是就是呗。
”

　　秦铮沒有反駁，答應的爽快，語聲沒有一絲起伏。

　　“啊——我的兒！
！
”

　　忽然大門口傳來一道激動叫聲，步伐踉跄的李秀英急匆匆地沖過來。

　　許久不見，李秀英瘦得厲害，兩頰鼓起，頭發花白，身上的衣裳也盡是打滿了補丁。

　　她一邊激動尖叫，一邊朝秦铮的方向飛奔而來，淚流滿面地伸着手道：“铮子！
我就知道你是疼娘的，你不會不管娘的，我的好兒啊！
”

　　秦铮臉色一黑。

　　靠，把這茬兒忘了。

　　不等李秀英撲過來，秦铮拿着蒲扇往前一怼，毫不留情地把沖過來的李秀英怼到了地上。

　　噗通一聲，李秀英摔了個狗吃屎。

　　衆人一臉驚愕。

　　葉芸望着地上摔了個大馬趴的李秀英，也不禁嘴角一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