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怕是無法渡過莫愁海了。
”君華帝君指尖捏着瓷瓶，嘴角苦澀。

　　“飛升的神靈，三日内便要過莫愁海。
帝君先喝下吧。
免得明日受苦。
”明日就要走莫愁海了。

　　玉淵聖主也摸不清他付出了多少感情，隻偷偷帶了淨水，試圖讓他提前忘情。

　　可君華，他願意嗎？

　　忘記小魚兒，忘記在凡間的一切溫暖。

　　帝君捏着淨瓶，揭開了瓶口。

　　頓時滿室清香。

　　“外界是怎麼傳的？
”帝君淡淡問道。

　　玉淵聖主一怔，随即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行為出格啊？
”聖主吊兒郎當的坐在椅子上。

　　“外界謠傳，帝君曆劫失敗，心魔纏身。
都說你……瘋了……”

　　竟然無一人相信，他真的戀慕小天道。

　　畢竟，君華帝君最是見不得神靈戀慕私情的。

　　君華帝君滿臉苦澀。

　　“你知道嗎？
在凡間時，她總是不許我多瞧别的姑娘，她總是喊着，我才是她的相公。
”

　　“旁人打趣，我是她的小相公。
”

　　“那時，我年少不懂事。
聽不得外人打趣和嘲諷，呵斥她小小年紀不要臉。
”

　　小姑娘當時隻問了一句：我做你的妻子，你是覺得丢人嗎？

　　還是說，與我綁在一起，令你覺得恥辱？

　　當時自己怎麼回答的呢？

　　他說是。

　　後來，她再也沒有說過，這是我的相公。

　　就連那句明玄哥哥，她好像也冷淡了許多。

　　“我有太多的太多的後悔。
”君華帝君苦笑着道。

　　“我跪在她門前，是不是令你感覺詫異？
我曾親手殺了她，在我們新婚夜。
在她放棄修行，放棄一切，決定要與我白頭的時候。
”跪在她門前算什麼呢？

　　“我沒有時間了，待她真的成為天道，便再也無法逆轉了。
”

　　“玉淵，我沒有時間了。
”君華帝君不敢再拖下去，他拖不起了。

　　他捏着白瓷瓶，淨水飛流直下，直直的落在地面，然後瞬間消失。

　　玉淵聖主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第二日一早，小魚兒便去了莫愁海。

　　“等渡完莫愁海，我們便回家和懷之團聚。
”穗穗抱了抱女兒，傅九霄站在她身後。

　　“爹爹，娘親，女兒定早去早回。
”小魚兒笑眯眯的。

　　莫愁海一望無際，波光粼粼，飛升的每一位神靈，都曾渡過莫愁海。

　　“我還記得，這莫愁海是你創立的。
”

　　“你說，神愛世人，飛升後理應洗去一身纖塵。
”

　　“當年你輕松度過，而我，差點丢了半條命。
”傅九霄握着穗穗的手，眼底滿是懷念。

　　穗穗眉宇一彎，眼珠子微瞪：“那時，你就起心思了？
”

　　傅九霄低聲道：“不，在荒蕪界，你還是塊石頭的時候。
”

　　穗穗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有什麼戀石癖吧？
”

　　傅九霄伸出食指，輕輕彈了彈她的眉心。

　　就連逗弄她，都舍不得下重手。

　　“穗穗，世間萬物，于我都不重要。
我隻為你而來。
”

　　兩人相視一笑。

　　小魚兒站在莫愁海旁邊，四周還有不少神靈觀禮。

　　“當年我渡莫愁海，差點把皮給燙掉了。
”

　　“哈哈哈，你小子六根不淨，七情不舍才會這樣。
”

　　“心裡越有牽挂，越受罪。
”

　　“我渡的時候，這海水就像千萬根銀針似的，紮心的疼。
”

　　“小仙君年紀小，最是懵懂的時候，怕是要遭罪咯。
”衆人小聲的議論。

　　同一批上界的，大概有六七人。

　　燭青長老和周閱掌門也在其中。

　　引渡神君為幾人主持了儀式，小魚兒便站在最前頭，接受引渡神君用柳枝撒淨水。

　　“這淨水好舒服。
”燭青長老小聲說道。

　　淨水撒過後，小魚兒便帶着幾人入莫愁海。

　　小魚兒脫了鞋襪，白淨的小腳落在莫愁海時，小臉上沒有半分異樣。

　　“靈妙小仙君心性不錯。
”衆人不由誇贊。

　　即便是神靈，曆劫回來也會帶上凡間的因果，會有難以割舍的東西。

　　剛飛升的神靈，更甚。

　　但小仙君，竟然毫無牽挂。

　　周閱微微松了口氣，他不由朝身後的君華帝君看去。

　　果然，帝君面色煞白。

　　周閱彎了彎唇，與燭青入了莫愁海。

　　他是小魚兒的師父，也最清楚小魚兒與帝君在凡間的牽扯。

　　瞧見小魚兒内心毫無牽挂，他怎能不歡喜？

　　“哎呀，這一波弟子品性竟然都極好。
”衆人有些驚訝。

　　“還有君華帝君未下水呢。
”

　　說話的人擺了擺手：“帝君更别提了。
整個三界，他是最嚴厲最不屑私情的。
當年有神靈思凡，他可是将對方直接扔進了莫愁海，痛不欲生。
最後又剝了對方仙骨，打下了凡間。
”

　　“帝君動情，那是不可能的。
”

　　所有神靈皆是點頭。

　　“可前幾日他跪在小仙君殿外……”

　　說話之人有一瞬間的遲疑。

　　這些年，帝君素來威嚴穩重，是第一次見到他那般失态。

　　“心魔未過，隻怕影響帝君了吧。
”大家不由點頭。

　　“帝君要下莫愁海了。
”

　　剛說完，便見帝君直直的往莫愁海裡走去。

　　說是莫愁海，其實并不深，隻到膝蓋的程度。

　　帝君面無表情，腳落在水裡的瞬間，身形僵了僵。

　　帝君一步步往前走，面上不顯分毫。

　　可額間滿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帝君果然是帝君，他怎麼會動情嘛。
”有神君笑着道。

　　“你們瞧，帝君沒有半點阻礙，情越重，這莫愁湖越難……”話還未說完，便有人大聲喊道。

　　“你們看！
”

　　衆人一愣。

　　紛紛朝着莫愁海看去。

　　隻見平靜的湖面上，透明的莫愁海，竟出現了一縷血迹。

　　衆人順着血迹看去。

　　“是帝君！
！
”

　　隻見帝君淌過之處，皆是鮮紅的血迹。

　　他身形已經微微搖晃，脊背微彎，大滴大滴冷汗落下。

　　在他身後，滿滿的血迹。

　　“帝君……動情了。
”不知誰呢喃一聲。

　　這莫愁海，便是洗私情，洗塵埃的。

　　情越濃，于莫愁海，更是毒藥一般的存在。

　　“那，他他……他跪在小仙君門前……”衆人心頭一震。

　　帝君動情了。

　　而且，對方還是剛飛升的小天道。

　　目光不自覺落在前方的小天道身上。

　　小姑娘脊背筆直，目不斜視，沒有一絲猶豫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