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頭。

　　滴答滴答的紅色糖水從錢袋裡漏出來，散發出柿子特有的清甜氣息。

　　少年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切。

　　“你有毛病是不是？
用金線勾勒的這麼好的錢袋子，不裝金銀裝柿子？
”少年憤而怒罵。

　　罵着罵着哇的一聲就哭了。

　　“我踏馬怎麼這麼倒黴啊！
！
！
”

　　“前段時日盯上個富家女，那富家女鬼鬼祟祟的抱着一大袋子東西。
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回來，結果是一沓卷子和作業！
！
”

　　“後來又偷了個女人的金镯子，結果镯子是假的，她還誣賴我換了真的，讓我給修了她家房頂給抵債才讓我走，這群虛榮的人！
！
”

　　“後來又偷了個官老爺的扳指，鬼知道那人是個變态，用死人的骨頭磨成的扳指，害我撞了幾天鬼。
”

　　“今兒偷你個錢袋子，金線繡成的金袋子，居然裝個甜柿子！
我到底倒了什麼黴啊……”少年哭的嘶聲力竭，俨然已經崩潰的模樣。

　　穗穗啊了一聲。

　　随即咬牙切齒道：“你說……你偷了個富家女？
”眼神陰測測的。

　　少年吸了吸鼻子：“昂，跟你長得差不多，圓滾滾胖乎乎的。
鬼鬼祟祟的抱着個袋子，我還以為裝的貴重之物呢。
鬼知道全是作業，那是我第一次偷東西，良心過不去，我給她送回去了。
”

　　穗穗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呔，小賊！

　　被她詛咒過的小賊！

　　活該！

　　該！

　　“你要是良心被狗吃了多好？
”穗穗幽幽道。

　　“你咋還罵人呢？
”少年從地上跳起來，又氣又怒。

　　阿月有些氣不過：“你爹娘呢？
小小年紀長着一雙手，怎麼就不能靠雙手賺錢呢？
多給父母蒙羞！
”阿月最是不喜這等人，當即皺着眉頭訓道。

　　少年斜了她一眼。

　　“父母？
我還沒出生，我爹就死了。
我娘生我時難産，一屍兩命。
我娘被埋了後，有人路過墳地，聽到聲兒撬開棺材，我就躺在棺材裡。
所以，我是陰生子。
”死後産下的孩子，就叫陰生子。

　　“無爹無娘，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

　　“我是陰生子，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蠍。
”少年撇了撇嘴。

　　“我被人從棺材中救出來後，被一戶無兒無女的人收養。
他們成婚三十年，都無兒無女。
”

　　“收養到一歲時，養母生了個兒子。
兩歲時，養母又生了個兒子，三歲時，養母生了個女兒。
那時家中漸漸有些困難，直到四歲時，養母生了對雙胞胎兒子。
那時家中實在過于貧困，他自己離開了。
”

　　“我在外流浪，流浪漢好心帶着我一起，一直跟到六歲……”少年臉色黑漆漆的。

　　“後來流浪漢被發現是拐賣的小公子，被家人尋回去了。
”

　　阿月瞪大了眼睛：“後來呢後來呢？
”

　　“再後來……我已經六歲，能做點事情養活自己了。
有個善心人讓我去她家洗衣做飯……”說着說着，他沉默了一瞬。

　　“後來，他家兒子考中舉人，搬家了。
”

　　“那時我八歲了，就去要飯。
”

　　“結果要飯的叫花子嫌我沒交保護費，把我打了一頓。
”

　　“我想了想，我又找了個活兒。
我去橋上支了個攤子算命，别的不說，我生來給人算命就挺準的。
”

　　“結果嘛……”

　　“他們咋就不能聽實話了呢？
那男人說我騙子，我就算出他藏了二百多兩銀子私房錢，還在外面養了個外室，連名字都算了出來。
後來，兩口子打架，把我攤子都掀翻了。
這事兒又沒成……”

　　阿月面露同情，這坎坷曲折的人生啊！
！

　　“你這……怎麼做啥都不順啊？
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逼着你做選擇……”阿月呢喃的道。

　　少年眼睛一亮。

　　“我也是這麼想的。
”

　　“後來我一想，這不明擺着世俗容不下我麼？
所以……”

　　“我選擇做個道士！
！
”少年認真的舉着拳頭，穗穗腳步一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你做道士？
？
”穗穗聲音都嘶了。

　　再瞄了一眼，他頭頂閃瞎眼睛的佛光。

　　“是啊，道士管飯，還能吃肉。
我就去道觀拜師啦……”說着，他突然打了個寒顫。

　　“拜師那日，白日驚雷，打了個響雷，把道觀給劈了。
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那麼大的雷，仿佛天都要炸開了……”搖了搖頭，一臉後怕的樣子。

　　穗穗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這不走上歧路了嗎？
我選擇做個賊。
”少年懶散的斜了她一眼。

　　“出師不利，第一次就偷了一包試卷回來。
至今不曾得手一次。
每次偷回來的，總會以更大的代價還回去……”少年絕望極了。

　　穗穗按了按眉心，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啊。

　　聖祖轉世居然是這麼個性子。

　　他準備走歧路做個賊，第一個就偷上了自己。

　　自己一怒，給他上了個言靈詛咒。

　　歧路沒走成，佛心保住。

　　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因果啊。

　　穗穗認真的看向他：“有沒有可能……是要你入佛門呢？
你看看啊，搞不好你一入空門，就能直接飛升成聖呢？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試探他。

　　哪知少年頓時跳腳，仿佛被觸到了底線似的。

　　“不可能！
不可能，當和尚是絕不可能的！
！
”

　　“剃個光頭好看嗎？
肉不能吃，酒不能喝，天天拿串佛珠普度衆生，這不閑得慌麼？
我不當和尚，誰要當誰當去！
活一萬年，那也是和尚，我不幹！
我隻想當衆生……”少年萬般抵觸。

　　“再說了，我小酒喝着，大豬蹄子啃着，娶個媳婦兒，老婆孩子熱炕頭這不香嗎？
雖然成神成佛能活上萬年，可這麼多年敲木魚念經不累嗎？
我在人間一百年，玩累了死一回，下一世又能删了重啟，不是更有意思？
”

　　“而且，從小到大，我每天隻要閉上眼睛，耳邊就會有人聽經論道，我都快炸了好嗎？
”少年極其抗議。
俨然一副叛逆的模樣。

　　穗穗額間冷汗往下滴。

　　卧槽……

　　這不是當年我在神界對聖祖說的嗎？
？

　　這就是你不想回歸佛門聖地的原因？

　　菩薩，我對不起你！
！

　　都是我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