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靈妙師叔素來溫和，仿佛對什麼事都不在意似的，這會兒怎麼……”殺氣這麼重？

　　那股殺氣幾乎要凝為實質。

　　青竹不由道：“大家以和為貴，點到即止。
點到即止啊。
”這可是修真界的兩枚新星，出不得半點閃失。

　　登仙門大師兄也不由道：“說的是，切磋罷了，不傷根基。
不傷根基啊。
”

　　小師弟的神色，也不大對。

　　兩人不愧是宗門的希望，開始的瞬間便極其迅猛。

　　第一招，便用上了十成十的修為。

　　沒有半分試探！

　　轟的一聲。

　　擂台竟是在那一掌之下，四分五裂。

　　長老們神色大變，齊齊開啟防護罩，衆多弟子皆是瞪大了眼睛。

　　“他們認識？
”有弟子指着高台結結巴巴的問道。

　　“難道有私仇？
為何一見面就殺紅了眼？
”

　　“咦，不對啊，是靈妙仙子殺紅了眼，那素來殺神一樣的溫明玄，怎麼四處躲避。
他好像……特意避開靈妙仙子的攻擊，不斷的近身？
？
”

　　“他是修士，近身做什麼？
不要命了！
”衆人驚呼。

　　果然……

　　素來溫和的靈妙仙子招招緻命，竟是沒有一絲心軟。

　　倒是那殺神溫明玄，一直避開，但不斷的靠近她。

　　嘴裡似乎低喃着什麼。

　　“你是誰？
”

　　“你是誰？
”溫明玄唇色發白，一雙眸子死死的看着小魚兒的面紗。

　　他不斷的靠近，絲毫不在意小魚兒的劍意劃破他的衣裳，露出絲絲白骨。

　　絲毫不介意小魚兒劃破他的臉頰，露出森然的血迹。

　　他隻着了魔一般靠近小魚兒。

　　“是你嗎？
小魚兒，是你嗎？
”他想要揭開小魚兒的面紗，他想要看看那雙眸子下，是不是她。

　　小魚兒一語未發，雙眸又冷又靜。

　　俨然已經掙脫于情愛，隻剩冷靜。

　　“是不是，那你來揭啊！
”小魚兒聲音發冷，溫明玄有一瞬間的呆滞。

　　“師弟，師弟，擡起你的劍啊。
你在做什麼！
！
”登仙門大師兄幾乎要瘋了。

　　輸了門派大比不算什麼，可若是丢了師弟的命，那是整個宗門的損失。

　　偏生素來冷靜的師弟，此刻跟中了邪似的，不怕死的非要摘對方面紗。

　　溫明玄一身白衣，已經滿是血迹。

　　看得人觸目驚心。

　　“為什麼不還手？
他為什麼不還手？
”不少弟子疑惑。

　　溫明玄從見到靈妙仙子，狀态就不對。

　　整個人都失了理智。

　　他不斷靠近靈妙仙子，他那勇往無前的利劍，竟是從未擡起，更從未指向對方。

　　他甚至不願提劍。

　　“他們認識！
他們在凡間定然是認識的！
”大師兄臉上一沉，隻怕兩人有極深的糾葛。

　　“師弟入了登仙門第二日，她就入了三清宗。
兩人從未見過，且因為師弟閉關，甚至都不曾聽過靈妙仙子的名諱。
定然在凡間相識。
”

　　“兩人都來自孟來國，且都是在京城測出的靈根。
相識的可能性極大。
”

　　“難道是仇家？
”登仙門大師兄心頭有些不太妙。

　　溫明玄俨然瘋了一般，不還手，執着于摘面紗。

　　“溫明玄，為什麼？
”少女聲音沉悶，仿佛含着無數委屈。

　　“無邊的壽元？
無窮的力量？
這就是你放棄我的原因嗎？
”

　　“溫明玄，告訴我，為什麼？
！
”小魚兒眼神一凜，擡劍便朝他沖去。

　　他周身的法寶不斷碎裂，一層層光芒裂開。

　　劍刃，直直的落在他喉嚨。

　　溫明玄的手……

　　也落于面紗之上。

　　他輕輕一擡手。

　　薄如蟬翼的面紗落下，順風飛舞而去。

　　少女姣好的容顔映入眼簾。

　　溫明玄呆呆的看着。

　　哐當一聲。

　　修無情道的劍修，他是劍修啊。

　　竟然将本命靈劍直接落在地上。

　　人死都不可能離手的劍修。

　　衆人轟的站起身，眼睜睜看着他毫無掙紮，死死的看着靈妙仙子。

　　少女神色冷漠：“為什麼？
”

　　衆人隻以為這是兩大天才的對決，殊不知，是那對新婚夫妻的不甘和委屈。

　　溫明玄似乎想要擡手，想要觸摸她的臉頰。

　　突的又想起了什麼，雙手無助的落下。

　　“你……你殺我吧。
是我……負你。
”溫明玄眼神從未離開她的臉頰，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是我，負你。
”溫明玄不敢想，不敢回想那一日。

　　那日的雨夜，讓他無數個夜裡驚醒，無數個夜裡心痛到麻木。

　　那一日他将刀插進了小魚兒的胸膛。

　　那一日，他在小魚兒期待的婚禮上，将刀插進了她的胸膛。
眼睜睜看着她雀躍的雙眸，一點點變得絕望，一點點熄滅光芒。

　　他不知小魚兒如何複生，也不知小魚兒如何入了三清宗。

　　他隻知道，他終于能解脫了。

　　這半年來，他隻要閉眼，眼前便是小魚兒的音容笑貌。

　　從嬰孩模樣，到豆蔻少女，她的一絲一毫竟都像刻在他腦海裡一般。

　　揮之不去，無孔不入。

　　他不敢想，不敢想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也不敢細想，自己到底……

　　對她有沒有動心。

　　他瘋了一般修行。

　　他不斷的逃避。

　　直到此刻……

　　小魚兒出現在他面前。

　　他恍惚間明白，他避無可避了。

　　他所有的逃避，所有的假象，都在她面前被擊的粉碎。

　　他即便不承認，即便逃避，也抹不去，小魚兒追逐他的路上，他亦動了心。

　　而他，卻捅出去了那一刀……

　　溫明玄，突的白了臉色。

　　“殺你？
”少女依舊冷冷的。

　　他見過小魚兒很多模樣，親昵的拉着他的衣角，軟軟的喚他明玄哥哥。

　　也見過少女嬌嗔發怒的模樣。

　　也見過她靈動狡黠的模樣。

　　卻從未見過她冷漠蝕骨，眼裡沒有他的模樣。

　　“舉起你的劍！
”小魚兒松開他，站起身。

　　“你既為修道而放棄我，那我便在你最擅長的領域，将你擊破！
”從心到身，她要粉碎他的一切！

　　溫明玄癡癡的看着她。

　　原來，她離了自己，是這般從容不迫。

　　地上的靈劍不斷嗡鳴。

　　靈劍飛到了他的手中。

　　登仙門總是贊揚他有一顆天生劍心，合該是修劍道的好苗子。

　　可他幾次擡手，劍尖不斷的嗡鳴，不斷的顫抖，甚至無法擡起劍。

　　更無法将劍對準她。

　　他殺了她一次。

　　他再也無法，将劍對準她。

　　再也無法，忘記她。

　　隻有自己明白。

　　小魚兒，已成他渡不過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