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戈在傅家住了兩天。

　　正月十八北附小開學，他頭一天下午才戀戀不舍的回家。

　　為着這事兒，薛姨父私下還跟薛姨媽探讨。

　　說跟聶家那邊問問，他們添點錢，給聶雲戈把房買在傅家附近怎麼樣。

　　他們平時忙，小孩放學回去一個人在家怪可憐的。

　　要是離傅家近，能有人時時幫忙照看一下不說，孩子有玩伴一起也不孤單。

　　薛姨父和薛姨媽還沒商讨出個結論，陸淼那邊倒先忙了起來。

　　年後初七複工，中間休了個元宵節，出正月後，陸淼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外調廣州。

　　和之前預想的一樣，還是為廣交會做前置準備。

　　隻不過這次不是挑選商品，而是挑人……

　　她想法多，點子新奇，連續參加的幾次會展上都大放光彩。

　　上頭總結經驗，漸漸分析出她的路數十分可行。

　　這次安排的出差，就是讓她去那邊的藝術學校挑合适的苗子，指導方向提前培訓。

　　回頭春季廣交會開幕，能上身展示的商品，就直接上身展示。

　　上級寄托期望，希望能夠以此提高成交率……

　　而陸淼出差為廣交會培養專用班底的期間，傅璟佑也沒閑着。

　　年前孫有成跟他通過電話後，就往這邊郵寄了配件規格的圖紙。

　　這兩天郵局的小同志才給送過來。

　　雖然學機電器械是糊口的手藝，但在機械、零件方面，傅璟佑也樂于鑽研。

　　研究了幾天，傅璟佑便開始動手實踐起來。

　　廠裡幾台設備曆經多個時代，老化程度各有不同，這次嘗試做的配件，很多部分都無法通過機床完成。

　　傅璟佑紮在廠裡一步步調試，盡可能将現有器械機床的作用發揮到極緻。

　　等後面拿到器械塑出來的粗制模具，他找來各式各樣的鑽頭、手锉。

　　後續隻能通過“手搓”的方式，盡可能完成達到圖紙上配件合适的軸輪大小……

　　陸淼不在家，傅璟佑下班也就不着急回。

　　有時候回來得晚，他也不停歇。

　　怕鬧得動靜大，吵着隔天孩子們早起上學，幹脆把前院緊挨着正門的小屋，也就是過去的門房守夜看大門的地兒收拾了出來。

　　給裡面牽了電線、拉了電燈，再支起一張小桌就是個工作間。

　　他白天在廠裡幹活，晚上帶着鐵塊疙瘩回去，還要去小屋裡加班加點的對照圖紙接着研究摸索。

　　這中間倒騰忙碌的期間，家裡還鬧了點别的事。

　　起因還是傅璟佑早出晚歸、忙得不成樣子，唐梅擔心他在廠裡幹活顧不上吃飯，或是吃得不像樣。

　　就讓王秀和許香草中午做飯時多添五兩米，說回頭用保溫桶打包裝好了一起送去廠裡。

　　陸淼工作忙就顧不上吃飯，她夥食吃得不好，氣色一下子就會顯現出來。

　　為了她身體着想，年前她忙的那一陣兒，唐梅每天都煨好了湯定時定點的叫劉小柱和王秀去送。

　　這次說到要給傅璟佑送飯，許香草眼珠子一轉，自诩找到了鑽空子的地方。

　　不等唐梅的細緻安排，午飯剛一做好，許香草就把保溫桶洗出來盛菜盛飯。

　　她裝好東西提着就往外走。

　　王秀看見，忙喊住她問：

　　“哎香草，你做什麼去？”

　　“我去給先生送飯，柏川離不了你，你就在家幫嬸子看孩子吧！”

　　許香草兩條腿倒騰得飛快。

　　生怕王秀制止，或者跟她搶這個活兒，她一路跨過垂花門，迎面撞上騰出手正準備去廚房吃飯的劉小柱就發号施令道：

　　“小柱，車鑰匙在沒在身上？嬸子說讓給先生送飯，一會兒耽誤久了飯都要涼了。”

　　“啊好，我這就去……”

　　劉小柱原本隻茫然的摸後腦勺。

　　聽見這話不疑有他，摘了挂在皮帶上的車鑰匙趕忙就去了外面開車。

　　許香草緊随其後。

　　坐上副駕駛帶上車門，她眼神幽深閃爍摟緊兩個保溫桶，扭了扭調整坐姿跷起二郎腿，腰杆挺直的同時一起将下巴也擡了起來。

　　劉小柱退出門口車位時睨了她一眼，心說果真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裝腔作勢的講究起來，還挺像回事兒的。

　　上午柏川睡了會兒，唐梅給孩子穿好衣服出來，許香草早跑的沒影兒了。

　　唐梅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兩件孩子剛換下來的貼身小衣服找不到人洗。

　　喊來王秀問了問，得知情況，唐梅眉心一蹙，面色立即不虞起來：

　　“飯讓小柱同志去送就行了，她去做什麼？”

　　說不得是忌憚，但唐梅不高興卻是真的。

　　她就挺不愛看幾個小保姆往家裡男人身上黏的畫面。

　　“這……”

　　王秀幹笑，兩手攥在一起捏了捏，有點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唐梅蹙眉叫她去忙，自己帶着孩子在桌邊吃飯。

　　再說西二環邊角，劉小柱把車停在了五金廠外的巷口。

　　許香草過去沒來過，探頭打量，跟劉小柱确認了地方才下車。

　　五金廠的鐵栅欄門從裡頭落了闩，許香草拉住栅欄門晃了晃，踮腳站在門外喊：

　　“有人嗎？過來幫我開一下門！”

　　栅欄門被晃出“吱呀”牙酸的響聲，很快有人到院兒裡探頭打量：

　　“你找誰呀？”

　　五金廠不是别的什麼地方，見來的是個姑娘，怕是走錯地方的，院兒裡說話的小夥子補充道：

　　“我們這是五金加工廠，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許香草道：“是，我就是來這兒的，我給我們家先生送飯來的！”

　　許香草往前亮出兩個保溫桶。

　　院兒裡的小夥子一聽這話，忙打量起許香草。

　　見她年輕秀麗，穿着體面又好看，心裡立即就有了數。

　　小夥子展露笑顔，熱情上前抽開門闩道：

　　“呀，是嫂子吧？您快進來！師傅正忙着，我喊他去！”

　　嫂子……

　　許香草眼眸微微閃爍，笑着點點頭，并未解釋什麼。

　　隻是她笑容沒維持多久，工作車間聽見“嫂子”等字眼的蛋蛋探出頭來。

　　一見是她，蛋蛋道：

　　“王茂，你瞎喊什麼？沒跟你說嫂子出差去了嗎？”

　　“啊？那、那這是？”

　　王茂一臉懵，抓着後腦勺看看蛋蛋，又扭頭看許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