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百八十四章 他的壓力
早上看醫生起得太早,她說累了,想回房間歇一會兒。
傅璟佑就收了桌子,陪她進屋收拾床鋪。
把毯子、枕頭都給她安排妥當了,才扶着她上炕躺下。
傅璟佑眸光深沉,掌心撫上她額頭,沿着臉側心疼抹了一圈,寬慰她道:
“你踏實地睡,需要什麼就喊我。
”
陸淼乖順點頭。
傅璟佑握着她一隻手,就坐在炕沿一側陪着她。
等她睡着了,傅璟佑才起身去了門後。
把從H省那邊回來後,就塞包裡撇去一旁的煙盒和洋火都摸了出來。
别說陸淼吃不下東西,現在連傅璟佑都愁得有些食不下咽了。
在屋外抽了兩根煙,傅璟佑在家裡有點待不下去,就提前熱了中藥,拎着給賀宏進送去。
之前到地方,傅璟佑總會扶着賀宏進在樓道裡走兩圈。
今天到醫院,傅璟佑放下東西就說要帶賀宏進去樓下小廣場轉轉,問賀宏進去不去。
賀宏進自從住院就沒離開過四樓的地界兒,能出去看看當然願意了。
傅璟佑就攙着他往樓下去,出病房前特意跟對床老頭打過招呼。
要是有醫護人員過來問,就說他們下樓遛彎兒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對床老頭爽快答應。
外頭溫度有點低。
傅璟佑到了樓下,又上樓去拿了件衣服給賀宏進披上。
之後才帶着他沿着鵝卵石小道慢慢走動起來。
醫院住院樓之間有個小籃球場,旁邊還有好幾樣被雨水輕微腐蝕的鍛煉設施。
住在附近的年輕小孩愛往這邊跑着玩兒。
賀宏進走了一陣,看着覺得稀奇,就停下腳步遠遠看着。
傅璟佑見狀,直接扶他去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慢慢看。
賀宏進看那些年輕小孩打球跑跳。
傅璟佑就低頭沉默地坐在一旁。
他有心事,賀宏進一眼就看出來了。
賀宏進一直沒說,就是在等他開口。
果然,傅璟佑搓搓後腦,如坐針氈動了動後,開口道:
“叔。
”
“嗯?
”
“我怎麼辦呀?
”
傅璟佑嘴裡冒酸水,無措得像小時候那樣,在賀宏進面前紅了眼眶。
有關陸淼懷孕的事,一些憋在心裡平時根本不會吐出來的話,在這個時候吐了個幹淨。
“我壓力特别大,我真的很辛苦,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
“原本她說想生,我就很擔心,現在好不容易溝通完說不要,還沒喘下一口氣,今天去那邊醫院,醫生那話的意思也是建議生。
”
“淼淼有抵觸心理,心情總是抑郁,營養品吃進肚子裡也吸收不了……”
“我不想退讓,可是不退讓能怎麼辦?
”
傅璟佑在眼前抹了一把:
“可是有先前那樣的事在,我又哪敢妥協?
”
賀宏進聽明白始末。
他也是家屬一方,仔細斟酌這個事,他也不敢輕易開口說讓陸淼再生一個的話。
傅璟佑的心思,賀宏進很懂。
可是就事論事,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賀宏進沉下一口氣,黑臉嚴肅皺着抓撓了幾下腦袋。
這事兒确實不好做抉擇。
說打胎吧。
這馬上就三個月了,陸淼的身體素質也經不起打胎的折騰。
越往後拖,以後打胎就越危險。
說生吧,又怕再遇見以前那樣的事兒。
有句話說得好,事情不能總往壞處想。
可前面那事鬧得太大、太絕望,也的的确确讓人沒辦法不多想。
賀宏進發愁苦思一陣兒,說:
“這事兒聽醫生的吧,我們擔心歸擔心,可畢竟是外行人,醫生是行内人,了解得比我們多,建議也是對症的。
”
“可是……”
傅璟佑邁不過心裡的坎兒,猶豫着想說話。
賀宏進擺擺手,制止他開口,繼續發表意見道:
“這個娃兒來得不是時候,可就算是不要,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了胎。
你想過沒有?
”
賀宏進反問傅璟佑:
“那丫頭嬌氣,現在的體質不适合打胎,如果心情一直郁結,拖到後面月份大了也打不了呢?
那豈不是隻能拖着破敗的底子強行産子?
”
傅璟佑靜默下來。
賀宏進歎氣,憂慮道:
“這個孩子命格硬,想拿掉不容易……如果怎麼樣都是生,那丫頭心情好了,情況或許能更好一些。
”
賀宏進分析得很在理,也如他所說,這個孩子的命格硬,輕易拿不掉。
傅璟佑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像此時這樣矛盾苦悶。
“她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那我也不行了……”
“事情不能這麼想,都會好的……”
賀宏進拍着他安慰:
“上回是因為那個陳知青橫插一腳,這次好好看護,大城市上也有先進高超的醫療條件,保險也靠譜一些。
”
這些都是醫生說過的話,傅璟佑都能背下來了。
可他不敢輕易嘗試。
說那是他的命,也不為過了。
可是,他有得選嗎?
沒有。
賀宏進囑咐他:
“你也别怪她任性,她前面難産過一回,她自己能不知道嗎?
她還願意冒這個風險給你生,這裡面都是感情!
”
傅璟佑心力交瘁,在賀宏進這邊待到了夜裡七點多才開始往回走。
他始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件事。
到了家門口,遠遠看着家裡還亮着燈,他站在巷子裡都沒進家門。
直到抽完了身上所有的煙,家裡燈光都暗下去了。
他才摸索進院子,草草洗漱完回了屋裡。
陸淼已經睡下。
她精神不濟的時候,人就覺多,卻又睡不踏實。
傅璟佑把她帶進懷裡,一點細微的動作就驚醒了她。
“是不是抽煙了?
”
她像柔軟的貓兒,輕輕在他肩窩拱了拱:
“好大的煙味兒……”
“别人發的一根,我意思意思抽了幾口……味道很大嗎?
我再去刷一下牙。
”
陸淼搖搖頭,抱緊他沒讓他動。
他有負面情緒,壓力大得時時都皺着眉梢,她又不是瞎子,一點都看不出來。
“對不起……”
陸淼閉眼枕在他肩頭,微鹹的淚珠從眼睛縫隙裡滲透浸出。
她愧疚道:
“又讓你為難了。
”
陸淼抽抽搭搭,小聲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