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做好了晚飯,就等着姣姣回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黑了,姣姣沒回來。
家裡靜悄悄的。
往日到了飯點,家裡總是熱熱鬧鬧的,小炕桌支起來,一家人圍坐,說說一天的家長裡短。
今兒卻異常安靜,穗子解下圍裙,眉頭一點點地擰緊。
站在大門口向外眺望,黑壓壓的小屯子,被各家院裡流瀉出的燈光點點包圍。
正是飯點,路上格外寂靜。
看不到姣姣的身影,穗子覺得很不踏實。
姣姣是最積極的幹飯人。
昨天小舅來,家裡做了好幾個硬菜,其中就有姣姣非常喜歡的小雞炖蘑菇,穗子特意留了一盤今天吃。
按着丫頭的積極,不該這時間還不回來。
穗子正準備出去找,一個孩子的身影踏着燈光跑過來,穗子心頭一喜,等那孩子跑近了,失落。
不是姣姣。
是穗子班上的一個小男生,也住在這個屯。
“老師,不,不,不好了。
”小男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穗子跟前,膝蓋一軟直接趴地上了。
穗子忙扶起他。
“慢慢說。
”孩子額頭都是汗,看樣子是跑了很遠才過來的,喘氣都呼呼的。
“袁,袁文淵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說于姣姣讓人抓進山了,他已經沖進去救了。
”
“什麼!
!
!
”穗子腦瓜嗡就炸了。
忙讓這小孩把情況說一遍。
姣姣是跟幾個小女生一起玩的,圍着村子玩捉迷藏。
袁文淵就是小胖,跟姣姣不對付的一個胖男孩。
這倆孩子是班裡的“左右護法”,平日裡經常鬥嘴,偶爾還會因為互撓被穗子一起罰站。
“于姣姣跟人捉迷藏的時候,袁文淵跟我正好在樹上掏鳥蛋,他說要吓唬于姣姣,就想等着她藏好了,跑過去拿鳥蛋砸她的小揪揪。
”
男孩子麼,都皮。
小胖跟姣姣不合很久了,逮到機會就要惡作劇一下。
結果小胖跟小夥伴蹲在樹上,就見着姣姣躲草叢裡,然後被一個男的從後面捂着嘴,塞麻袋子裡扛走了。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鐵根哥跟姣姣鬧着玩,那會天已經有點暗,看不那麼清楚了,不過袁文淵說不是鐵根哥。
”
于敬亭那個身高,可不是什麼人都有的,在屯裡高人一頭,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袁文淵讓我過來通知你們,他跟着那人進山了。
”
穗子聽完這前因後果,腦袋就跟炸了似的,各種信息糊成一片。
心咯噔一下。
孩子肯定是出事了。
現在不止她家姣姣有危險,冒然過去營救的小胖也可能有危險。
偏偏家裡頂梁柱,實力幹将于敬亭不在家。
這年代,屯裡又沒有電話,報警都來不及。
穗子馬上想到,她要發動村裡的壯丁,想請他們幫忙一起上山找孩子。
剛起這念頭,就見供銷社的二丫跑過來,交給穗子一張紙條。
“穗子,有人讓我給你送個信兒。
”
“誰?
”
“不知道啊,我奶奶坐門口透風時,被人塞手裡的,我奶癡呆不認人。
”二丫就看信封上寫給穗子,就想着送過來。
穗子心裡有了不詳的預感。
打開,裡面是熟悉的字體,就一句話。
想要救于姣姣,陳涵穗獨自進山,敢帶人過來,就撕票。
這個字體穗子一看就認出來了。
前世,她曾經多次見過這個字體,這是李有财的字。
那個混蛋,不是已經被送進去接受再教育了?
穗子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李有财很可能是跑出來了。
作為亡命徒,他自知走投無路,跑回村裡,伺機報複她和她的家人。
于敬亭今兒不在家,王翠花也不在,對李有财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誰的信啊?
”二丫問。
“沒什麼。
”穗子把信紙捏在手心,掌心微顫。
她請二丫幫忙送她的學生回家,自己進了屋,哆哆嗦嗦地倒了一杯水,她迫切地需要冷靜。
于敬亭不在家,她還懷着孕,哪怕李有财是個弱雞男,她跟李有财一對一的對打也是不現實的。
她隻是個弱女子啊!
一杯水,喝下去隻用了不到十秒,十秒後,這個弱女子走向家裡的儲藏室,抽出于敬亭放在家裡打鳥用的火槍背在身上。
想着于敬亭平時找人幹架的模樣,又别了一把斧子在腰間,順手抄起菜刀,右手拎着菜刀,左手拿着磨刀石,邊往外走邊磨刀。
臉上早就鋪滿了淚水,看着楚楚可憐,脆弱無比。
做得卻是與脆弱八竿子都打不到邊的事兒。
穗子這會臉是冷的,心卻是一團火。
她武力不夠,膽還小,肚子裡揣着個小的,胎剛剛坐住,跟人打架她肯定不行。
按着字條上的單獨過去,等于給人家送人頭兒去。
但她可以用武力以外的能力解決問題。
她要直面人生的一切苦寒,拒絕跟前世一樣遇到問題就跑路。
跑一次,躲一時,卻要用半生的愧疚去償還。
她要把姣姣和小胖毫發無損的帶回來。
怕是肯定怕的,虎也是真的虎。
踹開李有财家大門時,穗子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陳涵穗了,她有種于敬亭跟自己同在的錯覺。
李家的大黃狗聽到聲音就撲過來,穗子抄起菜刀對着狗咆哮。
“滾!
”
于敬亭當初就是這麼罵李家的狗,被穗子學了個十成十,黃狗在她身上仿佛感受到于敬亭的氣勢,夾着尾巴掉頭就跑。
李家正在吃飯。
聽到大門被踢的聲音,李母迎了出來。
“誰啊——啊?
!
”
話沒說半句,額頭被冰冷的東西抵住。
“你,你,你要幹什麼?
!
”李母吓傻了。
吃着大白菜哭着兒子,腦門突然多了個火槍,誰能不傻?
“你那殺千刀的兒子劫了我小姑子,你,跟我走,我要用你換回我小姑子。
”
“啥?
有财出來了?
”
“别跟我裝蒜,我家人頭發絲少一根,你們老李家全家上下包括那條狗,都不得好死。
”
李母從沒見過溫婉的穗子有過如此激烈的反應,她甚至有種看到女版的于敬亭錯覺。
好家夥,拎着火槍直接上門劫人,這是被老于家祖上土匪祖先們附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