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養鵝看家護院的,就那麼幾戶。
王翠花剛守寡時,總有些不三不四的纏着她。
有的甚至想半夜翻牆,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養大鵝的。
家裡養的鐵餅和鐵球,就是那時留下的。
苑大剛說他年輕時讓鵝啄出毛病了。
于敬亭沒留意聽這句,穗子上心了。
如果不是老東西打婆婆主意,怎麼可能被鵝啄?
這一句,讓已經打累的于敬亭又殺回去,來了個返場“打”謝。
村長想讓穗子勸勸于敬亭,見好就收。
穗子垂着眼,眼圈泛紅,表情卻是毫無波瀾。
無畏無懼亦無同情。
村長突然明白了。
動手的是于敬亭,可做出這一切計劃的,是穗子。
這幾天屯裡發生的事,一件件的浮上村長的心頭,千頭萬緒,全都與穗子脫離不開幹系。
穗子五官輪廓都沒變,眼神完全不同,這種堅毅果敢的眼神,很少在女人裡看到。
嬌小的軀殼裡,是一個強大的靈魂。
夕陽餘霞在穗子身上蒙上淡淡的金光,冬天的冷風吹過,徹骨的寒涼,她的側影竟讓村長感到壓力,不敢再說什麼。
裡面沒了聲音。
于敬亭走出來,穗子站在暮霭裡,于敬亭沖她伸手,穗子順從的走過去,從兜裡掏出手帕,仔細地擦着他額頭浸出的汗珠。
“辛苦了。
”
“小意思。
”
穗子趴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了句。
村長隻見于敬亭眼睛一亮,好家夥,那倆眼就差冒綠光了——穗子說什麼了他這麼激動?
“當真?
”于敬亭問。
穗子紅着臉點頭。
她前世經商管理公司時深谙一個道理,做老闆必須賞罰分明,雖然不太懂夫妻相處之道,但想來也是如此。
他不僅幫她抓到了作惡多端的壞人,也幫了無數的女同學,今晚他是她的英雄,值得鼓勵。
“走走走,趕緊回家!
”于敬亭就恨不得馬上長翅膀飛回去。
“那苑大剛——?
”村長問穗子,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敬畏。
“把他關學校倉庫,明早再送。
大爺,你最好找倆小夥子看着門。
”
“為啥?
”
穗子跟校長擦肩而過時停下,用隻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爺,拉攏人心的時刻到了。
”
穗子跟着一心想要快點“被鼓勵”的于敬亭走了。
村長留在原地琢磨她話裡的意思,校長進小樹林一看——
慘不忍睹,真是慘不忍睹。
苑大剛暈過去了,身上就沒有一塊好地方,街溜子下手真狠。
“他大爺,陳涵穗最後那話,是什麼意思?
”校長問。
村長琢磨過來了,又驚又喜,還有點後怕。
“這丫頭手段不輸她娘啊,虧得我沒得罪她......”
不馬上把苑大剛交上去,是想給那些受到欺負的學生家長出氣的機會。
她讓校長把人關在倉庫,派倆小夥子看着,家長們誰要給孩子出氣就過來蒙着臉打,隻要不打殘打死不影響明天上交給國家就行。
村長隻要把附近幾個屯,家裡有五年級女娃的家庭挨個通知一圈,隐晦的說明這事兒,強調沒有别人知道。
家長們自然會問自家孩子有沒有受過委屈,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村長拉攏人心,穗子為民除害,惡人惡報。
“他大爺?
”校長不知道發生什麼,就覺得老狐狸村長表情很微妙。
“擅攻者立于九天之上,擅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今晚的事,讓村長想到評書裡這句印象深刻的話。
如果說,于敬亭是霸氣側漏九天之上的天,穗子就是深藏不露的九地之地,這倆口子到底是怎麼湊一起的?
“啥?
你咋淨說我聽不懂的話?
”校長還在狀況之外。
村長拍拍他肩膀。
“我是說啊,你以後千萬别得罪陳涵穗。
”
這丫頭心機如此深沉,身邊又有于敬亭這樣的男人跟着,這兩口子一文一武,以後必要成大事啊。
......
晚飯,于敬亭盯着穗子,怕她吃完了找借口不履行承諾。
這小娘們拿他當工具時可答應他了,包君滿意。
就這四個字,于敬亭心刺撓了一晚上。
就想知道,怎麼個滿意法。
吃了飯,姣姣纏着穗子講睡前故事,于敬亭滿臉嚴肅,背着手,來回溜達。
“我跟你嫂子說點事。
”于敬亭用下巴朝着穗子比了比,就差把猴急這倆字貼腦門上了。
姣姣好奇地看着哥嫂,穗子被孩子天真的眼神看了個大紅臉。
“啥事,我不能聽?
”姣姣問。
于敬亭戲谑的看着紅臉的穗子,不懷好意的調侃:
“對啊,你給姣姣說說。
”逗她臉紅,會上瘾。
“嫂子教你哥古詩去。
《寄揚州韓綽判官》,要聽嗎?
”
“趕緊走。
”姣姣一手一個,把這倆人推出去,别跟她提學習,一提就困。
到了西屋關上門,于敬亭挑眉。
“小娘們,連孩子你都騙?
”
“沒騙。
”穗子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低着頭小聲道,“我就是實話實說的。
”
于敬亭還想問,穗子不給他機會,現在是給于鐵根大英雄一個人的“表彰大會”,閑人勿擾。
今晚的楊屯,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學校廢棄的倉庫裡,時不時就要進一兩個蒙着臉的村民,嗷嗷聲不絕于耳。
對壞人來說,這注定是遭到報應的日子。
對做了好事的于鐵根來說,這是個難以忘記激動人心的日子。
她對他說,我沒經驗,可能會很差,你忍一下。
很久以後,于敬亭爬起來,激動的睡不着。
她可真是謙虛。
哪裡差?
好得不得了,優等生做什麼都是最好的。
抓起炕稍的唐詩三百首翻到她說的那首,用前所未有的學習熱情,一字一句的拜讀。
毫不誇張的說,上學時如果有這個積極性,中專說不定都能考上。
就着窗外的月光,于敬亭看到了最後一句,目瞪口呆,突然就覺得自己這種把植物挂在嘴邊的行為,跟她比是多麼的低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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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文化人要是耍起盲流子來......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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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于敬亭突然佩服起自己這個滿腹經綸飽讀詩書的媳婦來了,他媳婦,不一般!
夢裡,穗子夢到的都是于敬亭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抓壞蛋的壯舉,她男人,真的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