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她為了王爺害你？
”孟語瀾道，“可是她應該比誰都清楚，你對王爺多重要。
”

　　“可是，如果我和王爺，必須死一個呢？
”

　　“什麼？
”

　　“我隻是猜測。
”唐竹筠道。

　　想到晉王，她好像忽然有些豁然開朗。

　　榮嬷嬷對晉王的好毋庸置疑；如果她不疼晉王，甚至想害他，有太多太多的機會。

　　她也知道，自己和晉王感情甚笃，所以樂見其成，曾經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們。

　　現在突然之間翻臉，自己死都要把自己拖下水，唐竹筠能想到的，就是她在乎的人——晉王受到了威脅。

　　或許榮嬷嬷必須這樣做，很急迫。

　　也或許，她本意也并非想害自己，所以用的手段顯得很拙劣。

　　唐竹筠垂眸，長長的睫羽掩住了眸中複雜的情緒。

　　“嫂子，我不該用善意去揣測一個要害我的人。
但是除了這樣，我實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

　　“你說的，也不無可能。
”孟語瀾道，“别說你，我都沒有察覺到榮嬷嬷的問題。
”

　　“不說那些了。
”唐竹筠緩緩站起身來，“榮嬷嬷心志堅定，既然做了決定，就算我把她救回來，她恐怕也不會說實話。
”

　　“你是不是有打算了？
”

　　唐竹筠擡頭，廣袤的夜空之中，一輪明月高挂，星河璀璨。

　　“嗯。
我要和榮嬷嬷談一談。
”

　　“我陪你去，我或許能幫你。
”孟語瀾臉上難掩擔憂。

　　“不用。
”唐竹筠道，“嫂子您帶人幫我盯着，确保這院子四周沒有外人，同時關于榮嬷嬷的任何消息，都不能傳出去。
”

　　“好。
”孟語瀾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答應。

　　唐竹筠不懂宅院裡的那些陰私手段，但是毫無疑問，她是極聰明的。

　　隻要她洞悉到了人性的惡，适應了環境，她做得不會比任何人差。

　　她經事就進步，成長速度已經令人歎為觀止。

　　比如今日這件事情，孟語瀾明顯能感覺到唐竹筠的成長。

　　唐竹筠進屋，秀兒已經手腳利索地收拾好了。

　　“娘娘，奴婢在這裡守着，”她擔心地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蒼白的唐竹筠，“您回去歇着。
等榮嬷嬷醒了，我就讓人喊您。
”

　　“不用。
”唐竹筠在榻上坐下，抓了兩個迎枕墊在腰上，閉目假寐，“我就在這裡等着她醒。
”

　　她用的麻沸散量并不大，榮嬷嬷過一兩個時辰應該能醒過來。

　　唐竹筠雖然很累，但是心裡又熊熊燃燒着一把火，把她的睡意燒成了灰。

　　榮嬷嬷是天剛亮的時候醒來的。

　　彼時第一縷晨光已經透過窗紙照到窗台上，婉轉的鳥鳴聲揭開了一天的序章。

　　唐竹筠眼中布滿了血絲，但是目光卻銳利無比。

　　她淡淡道：“嬷嬷現在感覺怎麼樣？
”

　　榮嬷嬷想起身，卻覺得小腹處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疼得她瞬時冷汗涔涔，不敢再動。

　　“把金子取出來不容易，”唐竹筠道，“嬷嬷要好好将養些時日。
隻是别誤會，和那靈芝，沒什麼關系。
”

　　榮嬷嬷死死咬住嘴唇，眼中似乎有淚花閃動。

　　“嬷嬷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唐竹筠面色平靜，同時做了個手勢，示意秀兒和南星出去。

　　榮嬷嬷繼續沉默。

　　“這個屋裡，連耗子洞都被南星檢查過了，沒有人。
”唐竹筠緩緩道，“現在所有人，都退到了院子外。
所以我們之間的談話，隻要我們都不說，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

　　榮嬷嬷道：“老奴，無話可說。
”

　　看着她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唐竹筠也不生氣，“你的目的是什麼？
讓王爺冷落我？
”

　　“娘娘，”榮嬷嬷終于開口，“您不必再問。
您用毒靈芝給我下毒，這些就是全部。
”

　　“吞金呢？
”

　　“老奴沒有。
所有的事情，都是娘娘一面之詞。
”

　　原來，要和她玩耍賴？

　　“行，我成全嬷嬷。
”唐竹筠似笑非笑地道。

　　榮嬷嬷以為她要成全自己去死，目光之中有不舍，然而更多的是釋然。

　　死就解脫了。

　　她對不起王爺，對不起王妃，可是她無路可逃。

　　如果她的死，能讓有些人生出些許憐憫，能讓王爺和娘娘尋到蛛絲馬迹，或許也不是全然沒有意義。

　　“嬷嬷想死是不是？
”

　　“是。
”

　　“好，那就如您所願。
”唐竹筠道，“您看看您死了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會不會像你設想的那般。
”

　　她死以後？

　　她死以後，怎麼能看到發生什麼事情呢？

　　“嬷嬷被我折辱，和我争吵，然後吃了我借嫣然之手送來的毒靈芝，”唐竹筠道，“然後一命嗚呼，這是您想好的橋段吧。
”

　　榮嬷嬷不說話。

　　“我成全你，咱們沿着你設想的，走下去試試。
”

　　“娘娘您想做什麼？
”榮嬷嬷忽然緊張。

　　“想讓你假死。
”唐竹筠道，“我會給你喂幾種藥。
第一種藥讓你全身無力，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第二種藥，會讓你出現短暫閉氣，完全足夠讓王爺相信你人沒了。
”

　　然後，讓榮嬷嬷好好聽聽，到底會如何！

　　榮嬷嬷非常固執，如果她覺得這樣做是對的，那誰都别想撬開她的嘴，更别提找到線索了。

　　所以唐竹筠決定迂回行事。

　　“秀兒，讓人去給王爺送信，就說榮嬷嬷沒了。
”

　　“娘娘！
”榮嬷嬷焦急出聲。

　　“噓——嬷嬷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死人怎麼能開口呢？
”唐竹筠微笑，“嬷嬷，我在成全你，不用這麼激動。
”

　　一刻鐘之後，阖府上下都知道，榮嬷嬷沒了。

　　雖然榮嬷嬷也是下人，但是對王爺意義非凡，所以衆人心中都十分緊張。

　　——王爺回來，會怎麼辦？
會幫助榮嬷嬷報仇，還是聽信王妃娘娘的話？

　　不管哪一種選擇，王爺又會不會遷怒下人？

　　唐竹筠帶着人離開了榮嬷嬷院裡，讓人守好這裡。

　　“母妃，”凜凜也沒去孔大儒那邊，趁着沒人偷偷問唐竹筠，“這件事情，您真的不打算告訴父王了嗎？
”

　　怎麼可能不告訴？

　　但是要将計就計，就得流露出最真實的反應才不容易露餡。

　　所以先等晉王回來，看他反應之後，再找機會私下把話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