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語瀾畢竟是兒媳婦，去搜公公的院子，恐怕會為人诟病。

　　孟語瀾卻搖頭道：“府裡的事情，我自己來。
娘娘，孩子……”

　　她隻想求唐竹筠保住她的孩子。

　　别的事情，她自己來就行。

　　也是她糊塗了，竟然忘記，有人可能從公公那裡下手。

　　但是老虎打完盹兒，依舊是老虎。

　　唐竹筠忙安慰她道：“嫂子，你放心，孩子沒事，有我在呢！
”

　　如果再耽誤上一兩個月，那後果就可怕了。

　　孟語瀾如釋重負。

　　還好，還好她走了這一趟。

　　等她離開之後，秀兒托腮問：“誰這麼歹毒呢？
會不會是映雪？
”

　　唐竹筠道：“她沒有那個能力。
”

　　“總不能是先皇吧。
”

　　唐竹筠：“……”

　　先皇涼了很久了。

　　“算了，”秀兒又自言自語地道，“不管是誰，夫人肯定能把人給挖出來。
”

　　唐竹筠點頭：“我也相信。
”

　　“您不能光相信，您還得學着呢！
”

　　别的不說，就對映雪母女快很準地下手，就值得學一年了。

　　唐竹筠開玩笑道：“要不我去問皇上找幾個人，練練手？
”

　　不是沒有女人貼文帝，而是這些鬧心事，甚至傳不到她這裡，就已經被文帝自己打發了。

　　老公太省心怎麼辦？

　　偷着樂呗！

　　唐竹筠給孟語瀾開了養胎的方子，連同名貴的藥材，一起讓人送到唐家。

　　籌建已久的書院，終于開了。

　　唐竹筠出現在書院，雖然胳膊還吊着。

　　看着台下從幾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女孩子，她心潮澎湃。

　　她正在做的事情，會改變這麼多女孩子的命運。

　　“……我沒有什麼大道理給你們講，”唐竹筠聲音溫和，“但是我想，在投胎和嫁人之外，再給你們一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

　　“在這裡，沒有白流的汗，沒有白吃的苦。
”

　　“在你們絕大部分人的人生之中，這是為數不多，努力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
”

　　“你們或許心存忐忑、疑慮、茫然、懵懂……但是我希望你們記住，這些都不是不努力的理由。
”

　　“即使是皇後，我也要承認能力有限。
”

　　“今日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幸運的；外面還有無數雙渴望的眼睛。
”

　　“在這裡，不進則退。
”

　　她說的是退學。

　　資源有限，隻能給最努力的孩子。

　　她可以允許不優秀，但是不允許放縱和懈怠。

　　這些孩子，沒有鹹魚的選項。

　　話說得差不多了，唐竹筠伸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送上一道明黃色的聖旨。

　　“這是我給你們的禮物。
”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小太監尖尖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操場之上，也激蕩在所有人的心頭。

　　皇上有旨，女子可以參加科舉，可以入朝為官！

　　這道聖旨，說石破天驚也不為過。

　　唐竹筠和文帝仔細商量過，她原本比較保守，提出先可以讓女子從後院中邁出來。

　　但是文帝認為，如果不是上層女子引領，就很難成功。

　　而能吸引上層女子的，科舉和入朝為官，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對于書院的女孩子來說，這才是最激動人心的激勵。

　　看着台下一張張稚嫩的興奮的臉，唐竹筠心說，你們高興了，我男人卻慘了。

　　她都可以預見到，明日雪花般的奏折，會把文帝罵得狗血淋頭。

　　文帝：當他們放屁。

　　女子為什麼不能出仕？

　　便是在戰場上，還有蕭妺這樣大放異彩的女将，更何況其他領域？

　　他的嫣然，比誰的兒子差了？

　　衆大臣：皇上您是昏君！
改變祖制，倒行逆施，日後遺臭萬年。

　　文帝：呵呵，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再說，他做幾年皇帝？

　　十年，最多十年！

　　在這十年裡，他要把最難啃的骨頭都啃下來，然後交給凜凜。

　　想起這個就覺得愉快，其他事情算個屁！

　　唐竹筠說完之後，衆人就開始正式上課。

　　分班那些瑣碎的事情，之前都已經結束；為了迎接唐竹筠，這些女孩子其實都訓練了好幾日。

　　唐竹筠在書院裡視察了一圈。

　　“娘娘，雷群在外面。
”女官上前輕聲回禀，“說是因為他治家不嚴，才害得您這般，特意來請罪。
”

　　唐竹筠淡淡道：“讓他回去吧，以後好好管好自家便是。
”

　　雷群為書院的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過錯也很大，最終能保住一條命，唐竹筠算是仁至義盡。

　　再見聽他痛哭流涕嗎？

　　唐竹筠不願意浪費時間。

　　“是！
”女官恭恭敬敬地道。

　　唐竹筠在回宮和回娘家之間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宮。

　　衆目睽睽之下，回娘家太打眼。

　　一聲令下，文帝特意給她坐的步攆被八人擡起，宮女太監侍衛簇擁着，皇後娘娘起駕回宮了！

　　——文帝最近很有點大病的樣子，總往大臣們肺管子上戳。

　　他們彈劾皇後，他偏就給皇後體面；他們說皇後牝雞司晨，他偏就要放出“二聖”的風聲擡舉皇後。

　　唐竹筠：真中二啊……

　　但是有一說一，這步攆坐起來就是舒服。

　　不像轎子那般密不透氣，不像馬車那樣颠簸，除了有點費人，沒什麼毛病。

　　步攆從書院出來，外面烏泱泱地跪了一地的百姓。

　　唐竹筠淡定地看出去。

　　這一看不要緊，她目光落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低垂着頭，和衆人一起跪在路邊，看起來并沒有什麼兩樣。

　　可是他身上穿着的寶藍色繡銅錢紋的袍子，卻太明顯了。

　　是雷群。

　　他似乎對這衣裳情有獨鐘，不管什麼季節，十次見他，有八次都是穿這件衣裳。

　　他來了也就來了，唐竹筠本來也沒有當回事。

　　但是當步攆緩緩前行，雷群低垂的臉從正面變成側面時，唐竹筠目光忽然一閃。

　　“停下！
”她忍不住出聲。

　　步攆立刻停下，女官上前恭敬地道：“娘娘有何吩咐？
”

　　周圍的百姓聞言，有膽子大的，已經壯着膽子偷偷看。

　　唐竹筠目光落在雷群身上片刻，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淡淡道：“走吧。
”

　　然而這一次出宮，可能注定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