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筠也覺得很奇怪。

　　不過今日關廟門顯然是臨時通知的，因為被拒之門外的不止她們。

　　有個婦人挎着籃子，香燭從籃子邊緣露出頭來。

　　她似乎和廟裡的人理論了幾句，然後不情不願往回走。

　　秀兒上前道：“這位大嫂，聽說沈娘子廟很靈驗，我們特意從外地來。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
”

　　婦人一聽她們從外地來，臉上露出幾分驕傲之色。

　　“就是，這娘子廟最靈驗了。
就是京城每年都好多人來拜呢！
”

　　言外之意，你們很有眼光。

　　秀兒道：“那是那是，紅河可真是個好地方。
”

　　三句兩句，立刻拉近了距離。

　　婦人果然更高興了，不過随後壓低聲音道：“明日再來吧，今日你們沒趕上好時候。
”

　　“今日怎麼了？
”秀兒同樣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

　　“聽說是知府夫人今日要來娘子廟，所以就封了，不讓外人進。
”

　　秀兒：“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聽過占田占地，沒聽過占廟的。
”

　　就是皇上去大相國寺，也沒獨占佛祖啊！

　　果然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越是這種小破地方，當官的越是猖狂，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

　　秀兒内心憤憤不平，卻沒說出來。

　　婦人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知府夫人都四十多歲了……”

　　她忽然意識到語失，忙打住話頭，然後挎着籃子匆匆離開。

　　秀兒忍不住和唐竹筠吐槽：“這是要老蚌懷珠嗎？
四十多歲，都做祖母了，還求子？
”

　　唐竹筠道：“誰知道呢！
昨日王爺還去和知府吃飯，回來對當地知府多有贊譽……”

　　從今日的事情看起來，她得回去吹吹枕邊風了。

　　對上好不是真的好，對下好才是真的好。

　　作為當地香火旺盛，每日都要接待許多人的娘娘廟，為了他家眷說關就關，哪有這樣的道理。

　　秀兒道：“娘娘，咱們就進去！
看看知府夫人見了您，是什麼嘴臉！
”

　　唐竹筠想了想後道：“算了，我們是來求保佑的，弄得雞飛狗跳，臉紅脖子粗就沒意思了。
走吧，明日再來。
”

　　别為了這些小事壞了好心情，隻當出來透透氣。

　　再說，娘子廟這種地方，她也并不全信。

　　“您說得也對，不和那種人一般見識。
”秀兒扶着唐竹筠，“娘娘，咱們走。
剛才路過馄饨攤的時候，我都饞了，咱們去吃一碗再回去吧。
”

　　“好。
”

　　兩人正要離開，忽然有侍衛道：“王爺在這裡？
”

　　唐竹筠頓住腳步：“嗯？
什麼？
”

　　侍衛忙低頭道：“娘娘，屬下剛才看到跟着王爺的人，在關廟門。
”

　　唐竹筠：“？
？
？
”

　　知府夫人來求子的vip專場，難道還請了晉王做嘉賓？

　　這事怎麼透露着詭異呢？

　　秀兒心直口快：“王爺怎麼可能在呢？
肯定是你看錯了。
”

　　侍衛也是個倔的：“屬下沒看錯，屬下看到了兩個跟着王爺的侍衛。
”

　　錯一個有可能，兩個都看錯，概率幾乎是零。

　　唐竹筠看看秀兒，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秀兒，你在這裡等着，我去看看。
”

　　唐竹筠自己上前敲門，開門的人果然是晉王的随從。

　　“娘娘……”随從都愣住了，“您，您今日也要來？
”

　　王爺咋沒說呢！

　　而且王妃娘娘要來，王爺怎麼不等她，自己就進去了？

　　這實在違和。

　　唐竹筠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道：“王爺呢？
”

　　順着他指的方向，唐竹筠把腳步放輕往前走去。

　　這個沈娘子廟，雖然香火旺盛，但是委實不算大，就是一個開闊些的大院子。

　　院子正中有比人還高，半徑能有一米的大香爐，此刻插滿了一指粗的檀香，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白煙袅袅。

　　唐竹筠：“……”

　　一看就是人傻錢多。

　　她怕驚動裡面的人，上了台階後腳步更輕。

　　大門緊閉，她繞到窗邊，和秀兒學了一招捅窗戶紙，果斷實踐……

　　果然如她所料，大殿裡哪裡有什麼知府夫人？

　　母蚊子都沒有一隻。

　　晉王跪在那裡呢！

　　果然是自家的傻子。

　　她就說，晉王為什麼對這裡的知府“另眼相看”，原來等着給人扣“徇私”的黑鍋呢！

　　問題是，這都是女人們來拜的廟，他來不尴尬嗎？

　　不過雖然傻，但是傻得讓人愛！

　　其實晉王想的是，唐竹筠雖然自己來曆蹊跷，但是對鬼神，不甚敬畏，甚至還經常不相信。

　　唐竹筠：長在紅旗下，相信科學烙印在骨子裡。

　　雖然現在也迷信了一些，可是還是控制不住啊！

　　晉王：你不信，那我替你信。

　　這事我得偷偷摸摸幹，不能讓媳婦知道嘲笑我。

　　再說不虔誠，也容易不靈。

　　所以晉王就“虔誠”地自己來了。

　　尴尬？
沒覺得。

　　求自己妻兒平安，有什麼可尴尬的？

　　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有什麼不能做的？

　　隻是在唐竹筠面前，大概會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求神拜佛這種事情，晉王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也沒什麼經驗。

　　他也沒看過這裡的女人都怎麼拜的，隻能憑經驗來。

　　所以外面大香爐裡，插了滿滿的檀香。

　　大殿裡，他身邊放着一堆拆好的細檀香，磕三個頭上一柱。

　　這是他能想到的虔誠。

　　如果說心誠則靈，那一定靈驗。

　　唐竹筠：這該不是個傻子吧……

　　算了，那麼多頭，把額頭都得磕青，去幫他分擔一點。

　　好好的，自己來罰跪磕頭，肚子裡的小東西，你得記住喽！

　　你親爹親娘容易嗎？

　　唐竹筠推門而入。

　　晉王臉色沉沉地回頭——哪個不長眼地來打擾他？

　　待他看清是唐竹筠後，臉色瞬時變得尴尬。

　　“阿筠，你怎麼來了？
”

　　“你能來，我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唐竹筠在他身旁的蒲團上一起跪下，“你倒是喊我一聲啊！
偷偷摸摸來就算了，還封了門，差點害我白跑一趟。
”

　　嘴上有多抱怨，心裡就有多感動，多甜蜜。

　　晉王：“這，我……”

　　“行了，快磕頭燒香。
”

　　兩人一起把前面原本應該由許多人插滿的香爐都插上了點燃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