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發榜那日，街上人潮湧動，都急着去看秋闱發榜。

　　嫣然正帶着小湯圓和豆豆兩個在院子裡打拳，沒有去湊熱鬧。

　　反正她就認識崔小球一個，還退考了，結果和她沒什麼關系。

　　小湯圓，力氣大，一拳下去，挂在樹上的沙包晃得，那叫一個地動山搖，連帶着整棵樹都晃得像風雨中顫抖的老人。

　　豆豆就是另外一個極端，明明是剛勁有力的拳法，被她生生打成了太極拳，五禽戲。

　　也好也好，動一動就很好了。

　　極端對比，竟然意外地和諧。

　　嫣然喜歡妹妹們，隻是遺憾母妃沒有給她生一個，所以隻能把一腔熱情都投在别的妹妹身上。

　　“中了，中了！
”外面傳來了熱鬧的鑼鼓喧嚣聲。

　　是來報喜的。

　　嫣然道：“這定然是崔潤中了。
”

　　崔潤讀書努力，也有天賦，而且年長了崔小球好幾歲，随着崔小球蹭了很多名師的課。

　　所以他中，是情理之中，不中才怪呢。

　　雖然想說句恭喜，但是想起明珠，嫣然始終覺得心裡有點介懷。

　　算了，不去湊熱鬧了，大不了見了崔潤的時候，當面道一句喜。

　　“中了，中了，是解元公！
”

　　竟然高中解元？

　　嫣然想起崔潤的娘高氏，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有多得意，不由撇撇嘴。

　　這下好了，她兒子總算飛出了雞窩，她更覺得是鳳凰，天上地下絕無僅有，恐怕公主都配不上了。

　　啊，不對！

　　崔小球什麼都沒中，聽說了之後，心裡肯定不好受。

　　嫣然立刻對兩個小豆丁道：“你們倆自己在這裡玩，小湯圓你照顧好豆豆，我出去一趟。
”

　　院子裡還有伺候的丫鬟婆子，所以她走得也沒猶豫。

　　小湯圓說話奶聲奶氣的，卻是個大力蘿莉。

　　“豆豆姐，你用力喲！
”

　　豆豆：“好。
”

　　青天白日的，嫣然就翻牆到了崔家，避過人，往崔小球的書房而去。

　　——因為今日放榜，所以國子監也放假一日，崔小球這時候肯定在書房讀書。

　　崔小球确實在外院，但是不是在書房裡，而是在書房前面的院子裡……紮馬步！

　　嫣然看呆了。

　　“崔小球，你……”

　　崔小球若無其事地站直了身子，接過小厮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我身子太弱，你之前說讓我多動動，我深以為然。
”

　　嫣然：好可憐的小球球。

　　明明就是受到了這次科舉失利的打擊，不能怪罪親娘，隻能自我開解，是自己身體底子不夠好。

　　可是這哪裡能怪他？

　　有那樣拎不清的親娘，這次給你下了瀉藥，你鍛煉身體，能熬住了，但是架不住，下一次可能就直接給下鶴頂紅了啊！

　　“你得循序漸進，慢慢來，不急。
”

　　嫣然看着他汗流浃背，非常懷疑他練過頭了。

　　“嗯。
”崔小球笑着點點頭，“你怎麼過來了？
”

　　“我，我聽見外面的喜報……”嫣然含糊其辭，“過來，看看你。
”

　　崔小球頓時明白她的意思，心中熨帖，輕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崔來，這也是府上的大喜事，當浮一大白。
”

　　“你真的這麼想就好了。
你想你年紀比他小，将來肯定比他更厲害。
”

　　“論年齡，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比我年輕了，這算不算是我赢了？
”崔小球笑道。

　　還能打趣自己，可見真的還好，嫣然默默松了一口氣。

　　說真的，她很佩服崔小球。

　　因為代入自己，她明明百步穿楊，最後看見别人騎射比賽，卻不讓她上場，那種感覺得多憋屈。

　　而且“學而優則仕”，科舉和前途緊緊挂鈎，崔小球能迅速地從這件事情中走出來，真的太難得了。

　　崔小球吩咐小厮出去通知崔潤，又吩咐一定不能怠慢報喜的人雲雲……

　　小厮領命而出。

　　“結果呢？
”嫣然問，“我怎麼沒有聽你說起後續呢？
到底是有心算計你，還是無心之失。
”

　　她問的是熏香之事。

　　崔小球淡淡道：“是無心之失。
”

　　京城裡有個賣香料的老字号“白記香坊”，很有名氣，經常給達官貴人們供應香料，也有香片這種熏香用品。

　　這種鋪子，都是父傳子，子傳孫，但是随着家族越來越大，難免就牽扯到利益紛争。

　　現在香坊當家的，是前年被土匪截殺的白家當家人十四歲的姑娘白錦曦。

　　白錦曦掌管整個香坊的生意，手下有人，自以為調制出來了新的熏香，好大喜功，沒有經過白錦曦的同意，就來到崔夫人面前吹噓這種熏香提神醒腦，考場用上，如有神助。

　　為什麼找崔夫人？

　　因為崔夫人，人傻錢多。

　　果然，崔夫人如獲至寶，拿着這熏香，坑了自己親兒子。

　　事情發生之後，崔夫人痛心疾首，後悔不已，令人去砸了香坊，抓了香坊的人。

　　因為白錦曦是個姑娘，所以沒有抓她。

　　白錦曦走投無路，來求崔小球。

　　“那你怎麼處理的？
”嫣然歪頭問。

　　如果真是無心之失的話，雖然後果很嚴重，但是把人舉家下獄，好像也确實有些過了……

　　崔小球淡淡道：“罰了香坊一筆銀子，把送香料到我母親面前的人流放三千裡。
其他的人，沒有被為難。
”

　　别人問他，是不是看上了白錦曦，他冷笑不語。

　　有些人腦子裡隻有精蟲，他卻有着憐憫心。

　　最重要的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得讓嫣然覺得合适。

　　不過嫣然顯然并沒有把他想得那麼龌龊，拍手道：“甚合我意，既讓他們受到了懲罰，也體諒到了白……姑娘一個人支撐偌大門面的不容易。
”

　　對于女人，她始終有着更深的寬容。

　　畢竟女人立于世，原本就不容易。

　　崔小球點點頭：“原本隻是我命如此，怨不得人。
”

　　嫣然：“崔小球，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

　　崔小球哭笑不得：“都過去了。
”

　　“我帶你出去騎馬吧。
”嫣然興沖沖地道，“上次哥哥送我兩匹寶馬，正好分你一匹，我帶你騎！
”

　　今日府裡定然熱熱鬧鬧為崔潤慶祝，雖然他隻是投靠府裡的遠親，但是這種好事，誰不願意錦上添花呢？

　　嫣然不願意崔小球，自己心裡流着血，還得去恭喜别人。

　　她要帶他出去好好玩一玩，散盡心中郁結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