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令來陪着妻女，本來在踏上躺着，聽見外面有人走動就驚醒了。

　　“這是王府，沒你的事。
”嚴夫人沒好氣地道。

　　她正靠着床坐在腳踏上，守着妞妞，看樣子還沒睡。

　　嚴令皺眉道：“三更半夜，王府還有人來？
”

　　晉王果然，是不想幹好事啊！

　　都要被驅逐出京，還這麼不老實。

　　看起來，或許也是陰差陽錯跟對了人。

　　晉王并沒有像表面那樣失道寡助。

　　嚴夫人道：“我難道不是半夜來找娘娘幫忙的？
說不定是哪家有人急病，或者有婦人要生了什麼的，求到了娘娘。
”

　　這王府，過的就是娘娘的日子。

　　她這幾日也看明白了，沒有娘娘，王爺就不能過了。

　　嚴令深以為然。

　　“你是在這裡陪着妞妞的，”嚴夫人又道，“王府的事情，少管。
”

　　“不能不管啊！
你這婆娘，把咱們全家都拉上了王爺的破船……”

　　想想就頭大。

　　嚴夫人冷笑：“我和你沒關系了！
”

　　“還蹬鼻子上臉了！
”嚴令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兩個人成親的，你一個人就想分開了？
”

　　想得美。

　　“行了，趕緊睡覺。
”嚴令坐起身來，不耐煩地道，“我看着妞妞，你睡一會兒。
”

　　“不用你看，看不起。
”嚴夫人道，“睡你的，明日上朝打盹，讓皇上打了屁股，我看你還有沒有臉。
”

　　“打盹兒皇上才不管呢！
上朝有我什麼事？
就是那些文官比比，我平時也是去打盹兒的。
”

　　嚴夫人：“……你能不能出息點！
”

　　“男人的出息，是靠本事，不是靠嘴皮子。
”嚴令把嚴夫人從腳踏上拽起來，“睡覺去！
”

　　嚴夫人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

　　這個男人，比王爺比不了，她也不去比；但是比起其他絕大部分男人，她沒有多少抱怨。

　　“你好好看着，我眯一會兒就行。
”嚴夫人不放心地叮囑道。

　　“親生的，這也是我親生的。
”嚴令不悅地嘟囔道，“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睡！
”

　　他守着女兒，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有些熟悉的喊聲。

　　是個男人喊的聲音，但是也僅僅隻有一聲而已。

　　是誰呢？
嚴令想不起來。

　　淮上表示，是他，他終于上線了。

　　但是如果能夠選擇，他願意永遠活在衆人的回憶中，也不願意以這種姿态出現。

　　淮上瘋了！

　　不是誇張，他實打實地瘋了。

　　姚夫人帶着個小丫鬟，趁着三更半夜，把人給送來了，請唐竹筠幫忙。

　　淮上進了房間，就把所有人攆出去。

　　“走，你們都走，誰也不許和我搶！
”

　　然後他就要伸手去撈火盆裡的炭，被晉王攔住。

　　唐竹筠目瞪口呆。

　　姚夫人愁眉不展，“他今天犯了癔症，一會兒說要出去打仗，然後撞了王爺；一會兒又說，滿地都是金子，他在挖礦……”

　　秀兒聽見動靜也過來了，聞言小人地道：“淮上，你撞了王爺，沒事，沒撞到要害，别怕，不用裝瘋賣傻。
”

　　姚夫人身後水靈清秀的小丫鬟怯怯地道：“姐姐，五爺不是裝瘋，是真的瘋了。
”

　　秀兒愣了下。

　　不是因為小丫鬟插嘴，畢竟這事情她自己也沒少幹過。

　　她驚訝的是，這小丫鬟眉清目秀，嬌俏可愛，一看身價銀子就不少。

　　淮上能買，或者說能讓姚夫人買這麼好的丫鬟？

　　不對，透露着詭異。

　　秀兒覺得，這肯定是淮家公中撥的丫鬟。

　　淮上覺得火盆裡都是金子，以為晉王阻攔是要和他搶金子，惱羞成怒，一副要和晉王大打出手的樣子。

　　晉王把人反擰住雙手按到桌子上，看着唐竹筠道：“你給他看看？
”

　　裝瘋賣傻這種套路，宋景陽或許能做，老實巴交的淮上能嗎？

　　如果真是裝的，晉王表示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頓。

　　唐竹筠剛要上前，淮上不老實地擡腳往後踹，險些踹到他身上。

　　晉王惱怒，一手壓制住他，一手抓過旁邊瓶子裡的雞毛撣子，啪啪啪啪狂揍。

　　姚夫人：“打得好，看他能不能清醒點！
”

　　唐竹筠：“……”

　　親生的無疑。

　　小丫鬟捂住了臉，不敢看。

　　秀兒越發覺得這個丫鬟奇奇怪怪了。

　　說不出哪裡奇怪，就是覺得很不像個正經丫鬟。

　　“阿筠。
”晉王又喊唐竹筠。

　　唐竹筠一邊上前一邊道：“我現在心裡有了猜測，容我再診脈看看。
”

　　診脈之後，她歎了口氣道：“果然如此，也難為他了……”

　　淮上這種突然發作，隻能讓她想到吃了有毒的蘑菇，生出幻覺。

　　可是這也不是吃蘑菇的季節啊！

　　淮上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了陳年的毒蘑菇？

　　到底是親生的，姚夫人問：“娘娘，這狗子怎麼了？
”

　　唐竹筠：“……（這狗子）沒事。
他是不是吃了蘑菇？
”

　　姚夫人：“不知道啊！
我不和他一起吃飯，他總叨叨這貴那貴的……綿綿，你知道嗎？
”

　　她問身邊的小丫鬟。

　　綿綿道：“蘑菇是我從五爺的百寶箱裡翻出來的……”

　　姚夫人：“他讓你動他的東西？
他都不讓我動！
不過很好，以後就你照顧他了。
”

　　綿綿：“……因為我聞到了臭味，裡面有隻死耗子。
然後我就整理了一下……”

　　那都是什麼破東西！

　　淮上覺得日後可能會用上的東西就會往裡扔，經年累月下來，真是沒眼看。

　　綿綿打算都給他扔了。

　　結果淮上回來了，計劃流産。

　　淮上看着那一小串幹蘑菇，也想不起來曆，但是就是要吃——不吃浪費啊！

　　然後淮上就瘋了。

　　姚夫人：“那蘑菇是别人送給我的，來自西南。
可是我怕蘑菇吃不好要出事，就讓人扔了……”

　　誰能想到，淮上又給撿回來了？

　　綿綿道：“那就對了。
”

　　“什麼對了？
”姚夫人問。

　　“就是吧，五爺有個嗜好，您扔的東西，他都得再檢查一遍……”綿綿小聲地道。

　　唐竹筠表示不想說話。

　　“讓人看着他，”她無奈地道，“我再給他開點藥，等他瘋過去這陣就好了。
現在他的幻覺，可能都是他内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

　　建功立業，以及撿錢……

　　謝天謝地，并不是緻命的蘑菇。

　　也還好，就淮上自己吃了。

　　唐竹筠腦海裡回蕩着旋律：紅傘傘，白杆杆，一起躺闆闆……

　　晉王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