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0章 百經有靈,諸道奪門四十九顱肉球,是一個複雜的整體。
【無名者】的力量堪稱曠古絕今,祂所面對的問題也是古今不逢。
這麽多年來,祂從未真正解決這些問題。
所謂內聖而外王,永恆之證。
可祂向內不能統合所有,對外自不能夠碾壓一切。
此所謂“內不能聖,外無以王”。
此刻四十九顱連爆,祂複生的速度竟然跟不上爆炸的速度,每一息之後頭顱的數量都在實質性減少。
不僅如此,肉球內部的血肉竟然自我撕扯,把這團肉身當成了戰場,化作無數種異獸揭竿而起。
或撕或咬,或吞或吼。
萬物有靈而欲得自由。
祂吞下了凰唯真的幻想成真,凰唯真予祂的每一分血肉都賦靈!
就是這該死的幻想成真的手段,在過去的將近兩年的時間裡,讓祂一再碰壁。
祂錯過了很多真實的機會,可是在那些機會錯過後的現在,祂仍然不敢篤定真假。
再來一次,還是會錯過!
祂幾乎覺得體內遍地狼煙、異質衝突的窘境,隻是一種幻想。
可是幻想一定會實現。
幻想和現實也沒有區別。
究竟什麽是真?
什麽是假?
祂洞悉諸聖之道,窮究現世之理,卻也分不清!
不去分了!
在爭先恐後爆開的頭顱中,祂用每一顆迎接消亡的頭顱頌念經文。
“滅法之日,諸佛沉寂。
我身為筏,度厄眾生——”
九十八條手臂,俱都結禪印。
金剛印、智慧印、降龍印、大威德印……
諸法諸佛諸菩薩,萬般梵印結佛國。
這顆巨大肉球,一霎如山之巨。
可畢竟被強行壓製。
體內暴亂不止,血肉衝突愈劇,卻終究不能漲破這張肉皮。
祂似有無限的寬容,可以容納濁世的一切。
祂有超越想象的堅韌,永遠沒有崩潰的可能。
“向來神面也佛面,真亦假時假亦真!
”
【無名者】的聲音,轟響在肉球內部,如天鼓雷霆:“今日以道害我,仍以今日道成!
”
祂要把凰唯真幻想成真的假陰陽舍利,當做真舍利來吞服!
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那諸聖時代的最高幻想,祂悍然往前,選擇強證。
且看幻想成真的力量,能否作為資糧……真成至聖!
幻想成真的力量可以是假的,但也必然有真實的部分存在,不然不可能瞞得過祂。
換而言之,凰唯真給了祂假的,也給了祂真的!
這體內血肉自靈、肉身自解的苦果,隻要能夠鎮壓並吞咽,也未嘗不是一顆陰陽舍利。
祂隻要在凰唯真徹底拆分這具肉身之前,消化陰陽舍利,調和體內諸經,仍有機會成就“聖地藏佛”。
這當然是極度冒險的,但這也正是偉大的征程。
轟隆隆!
這團肉球內部,響起開天辟地般的雷聲。
那些消逝的好像又歸來。
已經死去的似乎又複生。
一切都在湮滅而又重演。
宇宙在祂體內生滅!
祂體內崩潰的力量竟然聚攏,激烈的衝突漸趨融合,祂的身體越來越安靜,而向一個前所未有的台階邁進。
但恰在那個將躍不躍的臨界點,地藏擡起慈悲的佛眸,開口道——
“禪即是我,我即是空。
”
【無名者】無限的力量本來有兩部分,一部分支撐祂多顱多臂的肉球之身,一部分被地藏收歸淨土,亦在這淨土入侵。
在這一刻,那無限力量正在肆掠填充的淨土,竟然消失了!
屬於【無名者】的力量,一霎失去了目標和憑依,仿佛脫網的飛鳥,炸成無數道閃電,如雷蛇般在天穹亂竄。
漫天銀蛇所描述的,是一種絕望的困境。
倘若地藏不存在,“聖地藏佛”又從何來呢?
眼前體現為田安平外貌的地藏,似虛似幻,如在如空。
巨大肉球上的九十八條手臂,雖結梵印,卻掌心無所有,所握空空!
地藏溫暖的梵聲又響起:“居士知世間法,又通古今禪,遂敢以聖佛自證。
但世間之法因何在,古今之禪為誰存?
你可知——《三寶如來經》?
!
”
轟隆隆的雷聲,永恆的困境。
“禪?
”
“法!
”
在這樣的轟鳴聲裡,那巨大肉球上僅剩的十三顆頭顱,正沿著冥冥中的緣分而挪動。
尋因覓果,乃讀三寶!
於凰唯真身後,老僧般的眾生相躍身而出,雙掌合十,宏聲長頌:“應住不壞,成劫往空……”
接住此緣!
薑望早已深度參與此戰,不懼再與【無名者】糾纏。
故而挺身而出,先於淨禮而宣經。
惡因惡果他自承。
此亦正經,三寶菩薩親傳。
《三寶如來經》,是一部不斷生長、尚未完成的經。
是天生得道的淨禮所伴生。
而在被凰唯真追逐的近兩年,【無名者】未能補讀此經。
祂欲結萬法之法,求成聖佛之佛。
可淨土空,地藏無,經亦不全!
那九十八條手臂,絕望地舉向空中。
九十八種不斷變幻的禪印,結不成三寶之法。
像舉了千萬年的石像,穿越時光也隻接得住風霜,有一種巨大的孤寂感!
【無名者】有一個遲滯的瞬間,所謂的《三寶如來經》,祂亦一念能通。
但不會有人再給祂一念的時間。
隻見一卷赤色龍袍掠過長空,大楚帝劍似在這隻如山肉球的上空,劃過了一道完整的劍拱。
人間此橋不得越。
那貴不可言的聲音宣道:“爾命淫祀,乃絕香火!
”
此大楚霸國!
神佛亦在王權下!
貶所謂“聖地藏佛”為邪神淫祀,又敕命絕其香火。
刺啦——
【無名者】的防線被撕穿了!
關乎聖佛的努力被徹底摧毀!
這顆巨大肉球的表面,裂開一條無比清晰的縫。
像是一道裂在大地的深溝,開在幽獄的門。
撲騰騰~
無數隻千奇百怪的飛鳥,有人面而鳥身,有翅挾雷而喙銜電……紛羽排翅,就從此門出,自由地翺翔在長空。
或歌“大笑出門去”,或悲“草木已搖愴”……百經有靈而走,諸道奪門而出。
祂在過往時光裡所吞咽的一切,都以最痛苦的方式嘔吐出來!
巨大肉球的表皮,一瞬間變得無比乾癟,就那麽軟綿綿、皺巴巴地趴落。
像是一件過分寬大的長袍,搭在一個乾瘦的身體。
肉皮長袍覆蓋下的凸起,竟隱隱還有個人形。
無所不在的楚天子,就站在這個人形面前,與之對立:“書讀百遍不見載,意誦千般未免疲。
三霜白翁,腐朽學問,陳故舊時經典,常予朕聞。
朕開百代,豈獨故章?
!
”
祂手提帝劍,毫無花巧地一劍豎劈!
“你既妄稱‘自通百家’,如今百家走,看你‘本經’是哪篇!
呈於朕覽!
”
諸聖雖然命化,諸聖的思想卻從未消失。
歷來雄霸之國,莫不以百家為用。
哪怕是道宗之國,中央大景,也不避儒法,兼用兵墨。
故曰“天子禦覽,百家不避。
”
沒有人比六位霸國天子更能代表當今這個時代!
他們是人族集權的巔峰,是國家體制的意志體現,更是時代洪流的最強。
在楚天子熊稷的赤凰帝劍之前,皺經結典的肉皮長袍,就這樣被割開了,籠罩在過去時代上的晦影,就這樣裂開帷幕,終究顯出其間一個異常嶙峋的赤裸的身形。
祂的面容是崎嶇的,許多年的風霜過去,模糊了祂的意氣和風采,隻剩下風霜在祂的臉。
如此強者,在剝開百經後,佝僂地站在那裡。
脊如此彎,肩如此低,仿佛承載不住祂的歷史,擔當不起祂的責任。
祂的胸膛是嶙峋瘦骨,骨骼排得像一面石版書。
其上道文浮凸,分明有字,字曰——
《大成至聖述道經》!
此撥經見本,斬冗還真,料來再無虛字。
難道祂還真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道身竟結此本經。
“偽經!
”楚天子厲斥一聲,提劍前刺!
金口玉言,宣假非真,假自是假,真也是假。
更何況真正的《大成至聖述道經》,根本不可能存在,大成至聖都沒有真正出現過。
倘若真有此經,也隻能是妄經、邪經,讀之必入歧途。
楚天子敕言直劍,果分真假。
一劍之下,這似石版書的經文,竟如水中之影,一漾即開。
道文再聚,卻顯名為——
《兩儀五行論》!
章華台中,頓時嘩聲一片。
“鬼聖鄒晦明立道之作!
”
“陰陽真聖已經失傳的經典,隨陰陽真聖一同寂滅,現今隻有殘章三篇存世,兩篇在大羅山,一篇在書山……”
“此乃陰陽家根本經!
”
“躲在隕仙林裡的【無名者】,竟然是諸聖時代的鄒晦明!
?
”
在人們的議論紛紛,和各式各樣的眼神裡。
陰陽之鬼氣,氤氳而浮。
那佝僂的嶙峋的人形,披著長長的皺皮長袍,虛懸在阿鼻鬼窟的上空。
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石版書般的胸骨,很有些寂寥地道:“我這麽多年的時光,就這樣流逝了麽?
”
“是的,今天就流盡。
”楚天子根本不跟祂廢話,懶得理會祂的傷春悲秋。
此刻戰鬥的每一息,消耗的可都是大楚國勢。
貼身就是一劍貫腹,又一次把祂釘進了鬼窟崖壁。
雖則天子之威懾服六合,大戰一起也是肉疼心傷。
聚國勢盡錙銖,用國勢如泥沙!
佝僂的【無名者】真像一具乾屍,像是死後被掛在崖壁上,風幹了許多年。
如此淒狀,顯得楚天子都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殘忍。
擊碎了不可認知的狀態,切割了力量無限的肉身,此刻的【無名者】,大概才是真正的祂。
祂的身體自然地垂落,肉皮長披也貼在崖壁。
雙手雙腳都無力。
但在老皺的眼皮之下,祂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祂就用這雙眼睛注視熊稷。
祂有些衰弱地道:“貴為一國天子,擔當社稷之重,你不該以身犯險,親冒鋒矢。
你也不該如此粗魯,大失體面。
皇帝無當,天下難安。
天子失儀,則何以立威?
”
熊稷張開五指,按住祂的面門,把祂的腦袋按在崖壁上,然後從祂的腹部拔出赤凰帝劍,慢慢地抵進祂的喉嚨:“斬殺一尊超脫者,傳首九邊。
想來沒有比這更深刻的威嚴了。
”
他補充道:“——別動,這樣你能少受一些苦。
朕也相對優雅一些。
”
這是一個標準的行刑姿勢。
顯然當今楚天子非常擅長殺人,且有一定的儀式感。
“嗬……好。
”【無名者】真就聽勸不動了,任憑赤凰帝劍宰割祂的道軀。
哪怕已經被剝殺成這樣的狀態,祂也不是很快就能被殺死。
喉嚨雖被貫穿,聲音卻還是在傳遞。
此刻祂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
“如今這個時代的開辟,有我們的鋪陳。
國家體制的概念,我亦參與設想——當年我說五德終始,是為國祚綿長。
爾輩握天下,以威不以德,已經違背了我們當年的期許。
讓我……十分遺憾。
”
祂歎息:“你可以殺我,但不必如此殘虐。
誠然你貴有天下,也不該輕賤超脫。
百年一帝君,三千年才有一個凰唯真,又多少年才出一個我呢?
”
“什麽五德終始!
?
”熊稷輕笑:“塚中枯骨,劍下乾屍,朕倒要聽你治國?
哪有什麽五德輪轉,天命所授!
無非有德者居天下,無德者失天下。
”
“何為有德?
在內治國安萬民,在外禦敵誅外侮!
治他個安居樂業,歌舞升平,豈不曰德?
殺他個人頭滾滾,無論超脫,自有社稷!
”
赤凰帝劍殺進面前這尊超脫者的咽喉,沿著咽喉一路往下剖。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但楚天子很有耐心。
赤色龍袍和那血跡斑駁的肉袍,像是懸掛在阿鼻鬼窟裡的兩面旗幟。
一面為陽,一面為陰,一面宣示現在,一面懷緬過去。
地藏和凰唯真都站在阿鼻鬼窟邊緣,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各自消磨祂的根本,斬斷祂的路徑,再不留給祂任何逃脫的可能。
的確是絕境了!
事先如何能夠想到,一尊如祂般擅長隱匿的超脫者,竟然能被逼迫到這個地步呢?
【無名者】的眼神,一時悵惘:“你們都自覺為義士,殺我為義舉。
或為國,或為家,或為親友,還有為蒼生!
”
祂悲涼地笑了:“我無一事害天下,何以殺我是救蒼生?
!
”
“你要是現在想聊一聊苦衷——呵。
”熊稷冷笑:“朕會覺得殺你的過程非常無趣!
”
【無名者】衰弱地道:“這麽多年我雖遁隱隕仙林,可有做過什麽損害人族的惡事?
唯一一次出手,也是當年左囂誓言蕩平隕仙林,要斷我根基。
除此之外,我難道主動做過什麽?
”
祂的聲音裡,漸有幾分悲慨:“我不以天下為惡,而天下惡我何其深!
”
“這些話早不聽你講,多年來也未解釋——”熊稷說著不太解氣,一邊繼續剖祂的肉身,一邊抓住祂的面門,按著祂的腦袋在崖壁上撞!
“朕傾國勢提帝劍至此,跟你辯論來了!
?
”
嘭!
嘭嘭嘭!
【無名者】的腦袋和鬼窟崖壁反覆碰撞,好像就清醒了幾分。
祂如此狼狽地感受著自己身死的過程。
然後咧著嘴,笑了:“你說得對,我總是喜歡言說對錯,然而成者為王敗者寇,將死之人無錯對!
”
祂歎息一聲,又道:“我是個輕狂放縱的人!
年少時口無遮攔,人謂我‘牙宇宙’,說我牙齒一打開,整個宇宙都在裡面,總是誇誇其談!
”
“那時候我有一個狂妄的念頭,愈經苦難,愈生根發芽。
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時期,那一天下著很大的雨,劫雷轟斷了那株壽十萬年的樹,我在無冤嶺上,於幾乎神魂衰死的境地裡,提出了大成至聖的構想!
”
“那天隻有一個朋友在我旁邊,是為救我而來。
他聽完我奄奄一息的妄想,扶我起來,隻說叫我回家。
”
“我隻剩一個魂魄坐了起來,那天我就死了,傷得太重,救不成。
屍體腐爛在泥土中,此後走上鬼修的道路。
”
“我是世上第一尊自我修行而成的天鬼,在我之前的天鬼隻有天生。
一開始他們拿我當惡鬼,處處都是降鬼的人,但後來……他們都稱我為‘鬼聖’。
”
“聖名不僅要有超越絕巔的修為,也要有開宗立派的學問,有為人所敬的奉獻。
我以陰陽學說傳世,也創造了鬼修的諸般法門。
兼鬼聖和陰陽真聖之名,我對這個世界——算是有所貢獻?
”
祂衰敗的眼睛看著眼前這些人:“應勝於你們。
”
“蔔廉錯佔,不免一死。
薛規觸法,裂屍江南!
”熊稷隻森冷地看著祂:“現在誇功,為時太晚!
”
隕仙林裡已經埋葬了太多楚人。
他早就決意伐林,無論那神秘存在的身份、來歷、修為,都一定要死。
今時是現世,今日在南境。
別說隻是諸聖時代的一尊聖人,即便是上古八賢臣複生,為禍南境這麽多年,楚律當誅,身為楚天子也必殺之!
“死亡並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無名者】緩慢地咀嚼著死亡的過程:“真正可怕的是理想消亡,是為之犧牲所有、奮鬥一生的事情,最後散成雲煙,事不能成。
”
“我不是在誇功,我隻是在遺憾。
”
“我剛才說到了哪裡?
”祂問。
“說到你對這個世界的貢獻,應該遠勝於我們。
”地藏慈悲地看著祂,表示自己願意傾聽,並且說道:“我暫時同意這一點。
因為我還沒有來得及做些什麽。
”
“不是。
”【無名者】被死死摁住無法搖頭,所以眨了眨眼睛:“我說到無冤嶺。
”
“無冤嶺?
”地藏很感興趣,很願意了解祂。
當然這種“願意”,並不十分溫暖。
時至此刻還想了解祂的人,當然是有更甚於殺戮的訴求。
但無名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過往中,並不介懷,隻是頹聲一笑,格外淒涼:“誰也沒有想到,我年少時的一個妄念,後來竟成為我們唯一的希望……”
祂猛然擡起頭來,一瞬間竟然擡起了楚天子的五指囚籠,雖然立即又被按下,但那也是竭力抗爭的一次體現,仿佛在複刻當年,過程當然是艱難的,結果仍然是無力的:“你們根本不知道,真正可怕的敵人是什麽!
”
熊稷專注宰殺祂,不再跟祂對話。
一劍一劍,削割祂存世的基礎。
而祂繼續道:“諸葛義先,你先前不是問我麽?
”
“你問已經超脫的存在,還能在諸聖遺留裡獲得什麽……”
“呵呵呵……”祂悲聲地笑:“你是否也想知道,諸聖時代為何寂滅,諸聖為何命化於此,這段歷史因何埋葬?
”
章華台在天穹閃耀。
關於祂的每一句話語,都在信息星河中反覆滌蕩。
所有章華台屬員勠力同心,辨析真偽,查證來歷,追索真相。
先有星河洶湧,再有諸葛義先衰老的聲音響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完成了工作,再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聰明人總是要對抗自己於知見的渴求。
但諸葛義先隻是說道:“我已朽老,無非待你一死。
倘若你來得及在徹底死亡之前講清楚這些,老夫也不介意聽一兩句。
”
【無名者】衰弱地道:“我也在想為什麽我要講這些,此刻我想明白了——你是個絕頂的聰明人,而我對這個世界仍有情感,我希望能給你一點提示。
不僅僅是你。
這裡有楚地最風流,這裡有當代第一天驕,這裡也有地藏這樣的超脫者……”
祂笑了笑:“我仍然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啊……”
“哦。
”鬥昭這時才開口:“那你真偉大。
”
對於鬥昭的譏諷,【無名者】隻予寬容的一笑。
像是過去的先聖,留有對未來的期許。
祂容忍天驕的桀驁。
祂說道:“當年熊義禎還隻是個小娃娃,帶著你們這些人,在角蕪山義結金蘭。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很聰明,諸葛義先,你是那群人裡最聰明的一個。
我想看看你這樣的聰明人,能夠屈居人下多久……沒想到一等就是這麽多年。
”
“熊義禎讓我讚歎。
可是在即將降臨的未來之前,他的雄圖霸業,他的一切,全都沒有意義。
”
“而你諸葛義先的智慧,竟然全都浪費在維護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
“我藏在現世的角落裡,看著這個世界。
這些年來,我看過太多風華絕代的人物,都璀璨過一時,終如凋花般死去。
”
“他們都不能夠改變歷史。
”
“也無法真正拯救人間。
”
“拯救人間?
”地藏這時候才真正來了興趣:“人間有什麽需要拯救的地方,你們又打算怎樣拯救?
”
“或許我應該首先殺了你。
”【無名者】說。
祂的聲音並沒有殺氣,也很虛弱,但有一種執拗的認真。
這種認真讓人覺得……祂若是現在能夠殺死地藏,一定是最正確的事情。
地藏雙掌合十,歎息道:“無法相互理解的生靈,實在是一種悲哀。
或許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愛,有截然相反的表現。
”
人為刀俎,口舌無益。
再鋒利的言辭,也沒有刀子割在身上來得深刻。
【無名者】很明白這樣的道理,隻是深深看了地藏一眼,不再與祂言語。
而是繼續道:“隱瞞那段歷史,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決定。
”
“我說的‘我們’,是諸聖時代志同道合的一群人,也是你們尊奉的‘諸聖’。
”
“所以即便是活過了那段歲月的超脫者,也不能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
”
“我無法說出那種恐怖的名字。
”
“不是不想——”
“是不能。
”
“是沒有力量。
”
“關於那些,我還不能企及。
所以我句不陳情,詞不達意。
”
“隻有我真正成為大成至聖,我才能夠將那種恐怖揪出,真正解救這個世界。
”
兩行血淚在祂枯皺的臉頰滑落。
祂竟然流淚了!
祂流著淚,無比悲傷地道:“而你們正在毀掉這一切!
”
本章6k,其中2k,為大盟“塗山灼眼”加(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