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爹,你要好好的哦
宋子苒搖搖頭,道:“爹,你不是常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嗎?
别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我就放心爹!
你要是敢進來,我就……我就哭給你看!
”
宋四喜見閨女難得露出驕縱的小女兒态,頓時新生憐愛,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把他嬌嬌軟軟的小閨女,抱在懷裡揉搓一番。
“你别哭!
爹聽你的,爹什麼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宋四喜女兒奴的本性,在同僚面前暴露無遺。
這也沒啥好羞恥的,這麼乖巧、可愛、懂事的小姑娘,換誰不疼惜?
“乖女兒,你餓不餓?
爹去鎮上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烤雞,還有鼎祥居的點心。
我閨女受苦了,瘦了一大圈兒,下巴颏都尖了……”宋四喜哪還有在軍中時的威武嚴肅,這親切溫柔的形象,讓他的手下頓時驚掉了下巴。
“把銀子給二毛哥,讓他去買。
”宋子苒用口罩把口鼻捂得嚴嚴實實,繞開隘口附近的災民,掏出一個小紙包,用力朝着外面扔過來,小奶音随之傳出,“爹,這些是防蚊蟲的藥包,效果極好。
你拿去分分……這種瘟疫,很大可能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播的,你們一定要小心!
”
扔完藥包,她又快速地退回,爬上羊咩咩的背,重新回到三米多高的平台上——下面離災民和官兵都太近了,她得保持安全距離。
蕭瑾瑜向前幾步,帶着血絲的明眸中,露出一抹溫和之色,問她道:“小福丫,你是如何得知,這瘟疫是通過蚊蟲傳播的?
你幹娘說的嗎?
”
小福丫搖搖頭,笑嘻嘻地道:“前陣子翻醫書,偶然間看到的。
瑾瑜小哥哥,您也知道,我對學醫一向有天分,記憶力也好,很少發生偏差的。
”
小姑娘一路疾馳過來,頭頂的兩個小發髻,有些松動,一頭小卷毛開始不安分地冒出來,淩亂中顯出幾分稚氣的可愛。
“福丫,你怎麼在這裡?
”趙長勝剛剛從軍中某位将軍的營帳中出來,正要回去,聽到她熟悉的小奶音,在樹梢幾個騰挪,來到她的身邊。
宋子苒指着她爹手中的藥包,道:“我給爹和兩位哥哥送藥包。
我沒跟他們接觸,是扔過去的。
我有注意跟其他人拉開距離,還戴了口罩……”
宋四喜看到他,忙扯開嗓子道:“趙大哥,我家福丫,就拜托你代為照顧了!
我那兒前陣子屯了些糧食,你帶回去。
吃完了,我再想辦法,别省着。
吃飽肚子,才能不生病……”
“放心吧,福丫懂事能幹,在山上這些日子,我們還沾她的光呢!
”趙長勝沒有詳說,但宋老四想到自家閨女的“錦鯉”,絲毫不懷疑。
他也沒接着說下去,隻是點點頭,像是安慰閨女,也像是給自己鼓勁兒似的道:“閨女,爹這就跟人換班,每天都守在這裡。
你想要啥,就騎着羊咩咩過來跟爹說,爹一定幫你弄到!
”
他的話音剛落,手下一個兄弟,扛着一袋糧食過來,往隘口外面一放,道:“頭兒,你帳子裡的糧食,我幫你扛過來了。
你看,怎麼給咱侄女送過去?
”
隘口附近的災民,看到這袋糧食,眼珠子都紅了。
雖說他們每天也能領到一捧糧食,可那也隻能保證他們餓不死,頓頓吃飽是别想了。
近一個月的山間掙紮求生,他們身邊的親人,因為找不到吃的,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一一離去。
對糧食的渴望,幾乎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裡!
守衛隘口的官兵,見災民赤紅着眼珠子,不顧他們的呵斥,朝着栅欄處聚攏,頓時緊張起來。
守隘口的将領,做了個手勢。
他身後幾十位弓箭手就位,拉緊了手中的弓弦,對準了隘口的方向。
那位将領冷冷地看了宋四喜一眼,厲聲道:“把糧食弄走!
引起災民動亂,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
他隻不過盡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讓自家閨女能填飽肚子,又沒有給親人開後門,放他們出來。
哪點錯了?
宋四喜脖子一梗,犟勁兒上來……
他的上司梁總旗,一把拉住他,又給另一個手下遞給眼色。
梁總旗知道這個手下勇猛善戰,沖鋒時悍不畏死。
可一般這樣的人,都有一股“牛”勁兒,來硬的行不通。
他一把摟緊了宋四喜的脖子,壓低了聲音道:“孫将軍其實也是為你好!
你想想,當着這麼多災民的面兒,你給了自家閨女這麼多糧食。
這不是給她招災嘛!
糧食要給,但不是那麼給的!
咱避開其他人的眼,悄悄兒給!
”
“哦,對!
多謝梁總旗提醒。
大頭,快把糧食搬回去……”宋四喜恍然大悟。
雖說趙大哥和家裡的那些孩子,都有些拳腳功夫,可災民的數量太多,若是有心人鼓動,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背着人,寫了張紙條,待災民散去時,扔給了趙長勝,讓他在夜半時分,來隘口西南的關卡,拿糧食。
“爹,我們回去了哦!
過兩天再來看你!
你要好好的——對了,我給你的藥包,給瑾瑜小哥哥他們也分一分。
”四歲小孩子的聲音,清亮而又脆響,在死寂的隘口處,久久回蕩。
趙長勝把防蚊蟲的藥方,獻給了昔日的軍中同僚,也就是帶領邊軍來赈災的洪将軍。
莊北離拿到藥方後,迅速調動自家的各種人脈和渠道,籌集了藥材,又召集鎮子裡所有藥鋪的夥計和掌櫃,晝夜不停地配制藥包。
先發給軍中将士,然後是那些沒有染病的災民。
這兩日,感染瘟疫的災民,仍在持續增加。
辰王府的府醫,和從崇州府各州縣,調撥來的大夫,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救治患者的同時,加強防疫。
可是,這時候的醫療條件太落後了,大夫們敝帚自珍,很多後世爛大街的方子,在這兒都被當成寶貝,藏着掖着,也導緻許多珍貴的藥方和療法失傳。
府醫和大夫們,争辯了好些天,終于達成“共識”——這場瘟疫是瘧疾,傳播途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