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人,民女出身鄉野,口無遮攔,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别跟民女一般見識。
”林微微能屈能伸,趕緊去補救,“大人,您剛剛不是問民女的年齡嗎?
民女年方十五,已經許配給鄰居家的小書生,待來年會試之後,便舉行婚假之禮。
”
十五?
年齡也對得上。
他嘴角微微上揚:“小姑娘,你的玉佩,能讓……我看看嗎?
”
林微微猶豫了一下,小心地摘下來,雙手奉上,嘴裡卻忍不住道:“大人,這玉佩與民女來說,有這特殊的意義,您可得拿穩了。
”
從小帶到大,且是跟家人相認的憑證,自然有特殊的意義。
元慶帝細細地看着,果然是他贈給旻王的那枚。
他把玉佩還給一臉緊張,一直死死盯着玉佩的小姑娘,問道:“小姑娘,你祖籍在何地?
”
林微微撓了撓腦袋,搖搖頭道:“祖籍我娘沒告訴過我,隻說我們是逃難到仁安鎮的。
”
仁安鎮?
這個地名有點耳熟……元慶帝回頭看了一眼中書令黃大人。
這位真黃大人趕忙道:“仁安鎮乃是中州府寶清縣下轄的一個鎮子。
”
幸好去年一份奏折中提到仁安鎮,他記憶力還不錯。
要不然還真不清楚仁安鎮在何處呢!
“哦……”中州府啊,距離旻王妃跟孩子失散的地方隻有一百多裡地。
元慶帝幾乎能斷定,眼前這位小姑娘跟旻王妃失散的孩子,有這密切的關聯。
“這是你未婚夫?
”元慶帝将視線移到跟她并肩而立,護她護得緊的俊美書生。
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有啥用?
剛剛自己未婚妻朝瘋馬沖過去,也不知道攔一攔,現在倒是護上了!
“是啊!
”林微微看向自家小書生時,臉上情不自禁地挂上了笑意,眼中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既隻是未婚夫,你跟着他一路從中州府過來,難道不怕被人诟病嗎?
”元慶帝想着這小姑娘很有可能是旻王失散的閨女,那就跟他閨女一樣,看向江陌寒的眼神中帶了幾分不悅和挑剔。
林微微小臉微皺,道:“北地一向不怎麼太平,我家小書生一介文人,獨自遠行的話,怎能讓人放心。
民女天生力氣過人,又學了些粗淺功夫,護着未來朝廷的棟梁之材進京趕考,為何要被人诟病?
”
“棟梁之材?
你對你未婚夫就這麼有信心?
”元慶帝笑笑,顯然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當然!
我家小書生可是我們中州府院試的案首,鶴州中州兩府的解元!
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學富五車、驚才絕豔……”林微微還要再誇下去,被江陌寒輕扯衣袖,隻得意猶未盡地停下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對他有信心!
”
元慶帝看着她一派天真爛漫的表情,以及爽直活潑的性子,仿佛看到當年的旻王妃。
他臉上的笑意更濃:“哦?
你就不怕他高中進士,為了攀高枝抛棄你這個小農女?
”
“怕啊!
所以我更要跟過來喽!
”林微微見這位疑似皇上的中年男子,似乎并未怪罪她方才的冒犯之語,漸漸又開始放飛自我了。
元慶帝哈哈大笑。
他身後的中書令黃大人想到了什麼,忙小聲提醒聖上:“皇……大人,鶴州和中州兩府的解元,乃是獻上龍骨水車和濾水之法的江童生……”
元慶帝頓時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闆着一張臉,上下打量着江陌寒,半晌沒說話。
此時的他氣勢大開,換了别人,定然兩股戰戰、心神惶惶。
而眼前這位俊美少年,卻神色如常,依舊恭謹淡定地立着。
元慶帝在心中忍不住贊了句。
“你就是江陌寒?
”元慶帝明知故問。
江陌寒應道:“正是!
”
元慶帝點點頭,道:“明年的春闱,你有幾分把握?
”
“九成!
”江陌寒自己心中是有十成把握的,他不想給皇上留個狂妄自大的印象,有所保留。
元慶帝身後的幾位大人,暗暗抽了口冷氣——這位學子也太大言不慚了吧?
不過,既然是兩府的解元,定然是有些本事的。
可是在皇上面前,這麼自傲真的好嗎?
“好,好!
”元慶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自信倒也沒什麼,隻要不是目下無塵、孤高自傲之徒,應該能打磨成一塊美玉。
他又看向林微微,問道:“你方才救了……本大人,想要什麼賞賜呀?
”
林微微把玉佩重新挂在脖子上,聞言搖搖頭道:“助人為樂乃快樂之本,我方才沖上去撂倒瘋馬,不是為了讨賞賜的!
”
“哦?
你可想好了!
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名人字畫……隻要你能想到的,我都可以給你!
”元慶帝含笑看着小丫頭,當年為了保全皇後和她肚子裡的太子,旻王妃也是這樣什麼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
這一點,小丫頭倒是跟她像了個十成十!
“真的什麼都可以?
”林微微可恥地心動了。
元慶帝眼神微動,點頭道:“你想好要什麼了?
”
“想好了!
”林微微聲音裡充滿堅定,帶着幾分雀躍,“大人,民女想要您的墨寶,就寫上‘助人為樂’四個字。
要是……再蓋上您的私章,就更好了!
”
墨寶?
還是蓋私章的那種?
難道這丫頭看出他的身份來了?
小姑娘樣貌雖然與旻王妃不怎麼肖似,聰慧機靈卻随了個十成。
“你确定舍棄到手的珍寶,而選擇我的墨寶?
”元慶帝直視着小姑娘的眼睛,仿佛想從中看出什麼來。
林微微點點頭,笑道:“确定!
我娘常說:善有善報。
我救了人,便增添了一份功德;若是收了您的重禮,豈不成了挾恩求報之徒?
大人要賞,就随便寫幾個字,意思一下吧!
”
随便意思一下?
不,皇上的墨寶,可比那些金銀俗務珍貴多了!
元慶帝身後的那些近臣們捂着胸口——他們也想有這個榮幸,求一副聖上的墨寶。
元慶帝哈哈大笑:“好一個知恩不圖報!
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好,我便如你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