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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一百二十八章

首輔養成手冊 聞檀 7456 2024-10-14 11:10

  第128章九月初的天氣,已經進了秋季了。

  因魏庭在五城兵馬司的差事,魏英又遠在山東未歸,許氏一直暫住在英國公府裡。
後來魏老太太幹脆讓管事把她左側的芳夏閣收拾了出來,打算長期給許氏留着住。
而許氏的婆婆宋氏從那日寺廟相遇之後,也跟着到英國公府做客。
宜甯過去魏老太太那裡請安的時候,幾個人正在談話,說這京城中各家的趣事,又提到了魏庭的親事。

  許氏相中了遼甯巡撫家的嫡女,兩家合計似乎有意,已經到了合八字的地步。

  宜甯還以為魏庭對趙明珠有意呢,常見到兩人來往。
沒想許氏都已經把魏庭的親事給定下來了。

  上次宜甯和許氏有過沖突,許氏對宜甯就一直淡淡的。
宜甯倒也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想法,

  坐在魏老太太的羅漢床上剝葡萄吃,這是最後一茬的葡萄了,汁水甜如蜜般,非常的好。
魏老太太的羅漢床剛換了秋季用的檀香色漳絨靠背,她靠着非常的舒适。

  宜甯微眯眼睛,突然聽到許氏提起她:“宜甯可許了親家?”

  魏老太太笑着答道:“她是許了的。
”然後并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宜甯的親事本來就是虛的。

  許氏覺得有些奇怪,平常人若是問道了這裡。
都會講講是許了哪個人家,可定了日子,而且她原來也沒有聽說宜甯已經定親了。
她剛想問,宋氏就對拉了拉兒媳的衣袖,讓她莫要多問。

  許氏就以為是宜甯定下的人家不太好,所以魏老太太才不願意提。

  她看了宜甯一眼,宜甯長得是漂亮,才多大的小姑娘,明明就清靈得很,但眉眼間竟就有些媚氣了。
做事的手段卻一點都不溫和,果決聰明。
可惜出生不太正,不然在世家貴女裡算頭一份的。

  宜甯看到許氏總是打量自己,眼神古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她覺得屋子裡燒的香有些悶,借口從魏老太太這裡出來走走,帶着丫頭出來,卻正好看到趙明珠就站在門口。

  剛才裡面說話,她一直聽着不成?

  宜甯見她手裡拿了個布包裹,臉色卻不太好看。
以為她是來給魏老太太送東西的,就道:“你如何不進去?”

  趙明珠搖了搖頭,嘴唇緊抿。

  她看向宜甯,突然說:“難得今日有空,宜甯妹妹跟我去涼亭逛逛吧,似乎那裡的秋海棠開了。
"

  今日怪了,她往常可都對自己避之不及的。

  趙明珠徑直轉身朝涼亭去,宜甯想了想也跟着她身後。
見她打開了手裡的綢布包裹,裡頭放着好幾個雕花紅漆的盒子,打開是各式各樣的糖。
趙明珠撿了一盒松子糖給宜甯,說道:“我母親今日來看我,給我帶了些糖塊瓜果的,給你拿些去吃吧。

  宜甯看那盒子上雕着五蝠獻壽的圖案,收下道了謝謝。

  趙明珠繼續說:“我母親聽說外祖母要幫我許配人家,一定要過來親自拜訪她老人家,我讓她回去了,她還要照看我爹。
上次我那賭鬼爹欠了賭坊的銀子拿不出錢,我又不見他們,最後賭坊把他打得沒個喘氣。
如今每天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才行”

  羅宜甯看她的表情一點都不悲傷,拿不準她說這話來幹什麼。
趙明珠就看了她一眼,噗嗤地笑了:“我不要你安慰我我恨不得他直接被人打死了,免得拖累我那沒用的母親。
”她的表情變得淡淡的,“我不喜歡他們。
但是母親對我很好,每年過節都要給我做衣裳來,雖然我從來不穿。
這下我那爹被打殘後,她還整日哭哭啼啼的,倒是煩得很,有什麼好哭的!現在可不比健全的時候好多了!"

  “我跟宜甯妹妹說這些,也是實在沒有人說了。
”趙明珠問,“宜甯妹妹,我知道你最近在說親事,

  可是要說程琅表哥?”

  她知道也不奇怪,魏老太太待她親近,告訴她也是有可能的。

  趙明珠就繼續說:“我的親事不好,但你的也要多些注意才是。
宜甯妹妹還是警醒他一些吧,他這個人看上去溫和謙遜,其實最冷硬無情了,不會輕易喜歡别人的。

  “多謝明珠姐姐,我心裡明白。
”宜甯謝了她,她當然明白了,程琅的性子她怎麼會不清楚。

  隻不過程琅什麼性子也與她無關而已。

  兩人正好說到這裡,前院有人來傳話,說程琅帶着人擡了幾擡東西上門了。
宜甯仔細一問,竟然是大雁、酒和禮餅等物。

  宜甯聽了程琅帶來的東西,霍地站了起來,聲音一低:“怎麼就到了納吉了?”

  成親六禮,到了納吉親事基本就定下來了。
宜甯本來就覺得這門親事多有不妥,想找魏淩說明白,無奈最近幾天他朝中的事忙。
這倒好,程琅一上門就是納吉了,那不是滿天下地說了,她就要嫁他了嗎!

  宜甯沒有耽擱,跟趙明珠道别就往前院去了。

  結果她到東園的志高堂時候,槁扇緊閉着,魏淩在屋子裡和程琅說話,不時有陣陣郎笑傳來。

  守在門口的沈練見了她,立刻抱拳問:“小姐,您看這些東西可要擡去廚房裡?”

  宜甯看那放在夾道上滿滿幾擔的納吉禮,還有上面紮的紅綢,就覺得眼睛疼。
說:“先擡去偏房放着,不要動。

  志高堂的丫頭給她上了熱茶,讓她邊喝茶邊等。

  她那茶從黃色喝到沒色,程琅才從堂屋裡走出來,他一眼就看到宜甯坐在外面,便幾步走上來笑着說:“我正要去找你的。

  他穿着圓領右衽雲雁紋的官袍,玉樹臨風,有幾分平時沒有的正式。

  宜甯告訴了沈練,讓他一會兒跟魏淩說自己找他有事。
示意程琅跟着她出了堂屋,等走遠了些她轉過身來問:“阿琅,你這是在做什麼?”

  “娶你過門。
”他的目光灼灼的,嘴角卻帶着一絲和煦的微笑。
“您不要擔心,一切有我安排。
我家裡老太爺已經同意了,您到了程家,便有我護着您了。

  “阿琅。
”宜甯還是邁不過那道坎,說她優柔寡斷也好,反正她不能同意,即便知道程琅隻是想幫她。

  程琅微低下頭,似乎在仔細聽她繼續說。
他的下颌很好看,喉結微突,曲線優美。
神态也非常的認真。

  宜甯看了卻更堅定了,她繼續說:“你還是不要幫我了,我自會解決此事的。
你該娶個你喜歡的姑娘,跟她好好地過。
你娶我實在是太耽誤你了,這又算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做這麼大的犧牲。

  程琅聽了心裡一歎,她竟然這麼想?幸好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什麼,否則以她的個性,肯定是有多遠躲多遠的。
他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宜甯,我是願意幫你的。
不然此刻誰還能幫你?你不要想多了,我絕對沒有不情願的。

  “那點恩情,也值得你湧泉相報?”宜甯笑着搖頭,“你那時候小,我是見你可憐才養着你。
萬不可為此報恩”

  @“您覺得那是點滴恩情,對我而言卻是永生難忘的。
”程琅嘴角揚起說因隔得近,宜甯無比清晰地看到他俊秀的臉,他的睫毛很長,鼻梁挺直,薄唇秀美而線條優雅。
眼睛很深,如清晨的茂林修竹,雨後的山間雲岚,讓人覺得恍惚。

  @宜甯突然覺得,程琅這态度着實有些奇怪。

  真是執着于幫她,何必這般付出?反而在她說不同意的時候,他顯得更急迫一些似乎生怕她不同意。

  宜甯正要繼續說下去,回廊那邊疾步走來程琅的一個護衛,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程琅聽了護衛的話,臉色頓時沉下來。

  “我不是早就說過調令除我外别人不能動,是哪個考功主事做的…”他冷聲道,讓宜甯等他一刻鐘,要把這邊的緊急情況處理了。
@宜甯聽得出是吏部的事,想到魏淩還在志高堂裡等她,便讓他先去做自己的事。

  她穿過志高堂外濃密的樹蔭,樹蔭漏下一絲絲陽光灑在身上,她覺得天氣還是悶的,秋老虎發威不能小看。
随後便和跟珍珠說,每日消暑的綠豆湯還是要的,暫時不能停了。
珍珠記下來,卻跟她說:“小姐,方才前院小厮來傳話。
說外頭有個蓮撫姑娘要找程表少爺一她手上有表少爺的名帖。

  既然宜甯正在和程琅議親,有個妙齡女子找上門來,還是直接來找的小姐,珍珠自然會慎重。
她繼續說:“奴婢見那姑娘長相清秀,周身氣質也不同于一般姑娘,便把她留在倒座房裡讓她等着,您看您可要見她?”

  “蓮撫?”宜甯重複了一遍,這名字聽着耳熟。

  “奴婢聽着像是個花名,她也沒說是那戶人家的,姓什麼。
”珍珠正說到這裡,程琅卻從後面走了上來“…司考那邊出了些問題,不過已經沒有事了。
”他笑着對宜甯說,“不如今日我陪你去外面看看吧,我知道城東沿河有幾家飯莊,裡頭修得非常别緻,飯菜是江南一帶的口味。

  他希望能多多地與她相處。
偏生對着别的女子有多種手段,對着她卻使不出來。
但是隻要她嫁給他,以後兩個人就好說了!

  宜甯看了珍珠一眼,若是真有與他有糾葛的女子找上門,那還是讓他自己去處理比較好,她去說算什麼回事。
她就對程琅道:“有個蓮撫姑娘來找你。
珍珠見她有你的名帖,就把她留下來了,你還是去看看吧”

  程琅聽到蓮撫二字,瞳孔微微的一縮。
但他畢竟也是在官場上經過千般錘煉的,看不出異常,隻是說:“她現在在何處,我去看看吧。

  宜甯讓玳瑁領他去倒座房,程琅這次沒有耽擱,帶着人朝倒座房去了。

  宜甯看了看志高堂挂的匾額,心裡又有點放心不下。
這畢竟是在英國公府,他們之間要是一個沒處理好,恐怕傳出去也不好聽。
她于情于理也該去看看的。
她就讓珍珠青渠二人跟着她,也沿着回廊往倒座房去了。

  倒座房外種了許多的毛竹,一株芭蕉樹。
那芭蕉樹結不出果來,但青瓦白牆,湖面波光潋滟,倒映得特别美。

  宜甯看着風景,剛走到欄杆處,守在門口的護衛就攔住她:“小姐,我們大人在裡面說話。

  宜甯倒也不是真想進去,但也笑了笑:“你們這般是什麼道理,這是英國公府,連我都要攔了?”

  “對不住小姐,這是大人吩咐的。
”那兩人卻巋然不動,面容嚴肅。
端看他們人高馬大,手掌如蒲扇般,就知道是練家子。

  宜甯有些洩氣,這個程琅。
在英國公府是她不計較,不然随便換了哪家的人都會不舒服。

  她在欄杆那裡坐下來,剛過片刻,就聽到屋子裡有重物摔倒的聲音。
她眉一皺,随後聽到裡面傳來女子的聲音:“大人,妾身絕非惡意,妾身真的有了您的孩子.…”說話語氣柔弱,似乎有幾分哀求的意味。

  宜甯有點坐不住了。

  孩子!

  随後她又聽到另一個低沉隐約的聲音:“閉嘴,你立刻就給我滾。
否則我現在便掐死你,信不信?”

  究竟是怎麼了不能好好說,又是孩子又是人命的。
可不要真的鬧出事來!

  宜甯聽到這裡向青渠使了個眼色,青渠心領神會。
走到那兩人面前說:“在英國公府沒有我們小姐進不去的,你們兩個算什麼!”說着就要動起手來,非要闖進去不可,那兩人想擒住青渠。
但她偏是英國公府的丫頭,不好動手。

  幾人糾纏不下,宜甯卻趁着他們說話的功夫,一個側身就進了裡面。

  兩個護衛就算敢攔她,但膽子再大也不敢把宜甯抓住。
皆一臉懊惱。

  宜甯靠近了倒座房的桶扇,對裡面說:“阿琅,若是有事不方便,可以告訴我一聲。
裡頭那姑娘可是你什麼人?”

  頓時屋内又一陣混亂,然後傳來程琅鎮定而自若的聲音:“這裡無事,我片刻之後就出來。

  宜甯正欲再問,卻聽到女子的低泣,随後碰的一聲響,倒座房的房門被打開了。
那女子見着宜甯站在門前,立刻朝她跪下了:“小姐,妾身是來找程大人的,妾身妾身懷了程大人的孩子!”

  這蓮撫就是上次見到的,在畫舫上彈琵琶的姑娘。
宜甯猝不及防,被這女子抓住了裙擺。

  程琅也走了上來,他的表情非常冰冷,幾乎帶着暴戾。

  “你再胡言亂語,休怪我斷你前路!”他說着就要揪起蓮撫的手臂。

  但是宜甯卻愣住了,她看着蓮撫的那張臉。
那張和前世的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臉,此刻是梨花帶雨地看着她,哭得十分可憐。

  程琅頓時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蓮撫蓮撫本來就是他找來的,她的替代品。
他抓着蓮撫的手一僵,慢慢地朝宜甯看去。

  宜甯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心頓時猛地沉下去,随即有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湧了上來。
那種做了錯事,終于被重視的人發現的恐懼和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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