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個有些瘦弱的男子靠在床邊,長發随性地散落,手捧一本書,正在細細品讀。
夕陽的餘晖打在他的身上,給他那本是蒼白的臉罩上了一層光暈,竟是讓人怎麼也無法與一個癱瘓之人聯系在一起。
雲妙音在現代的時候,見過的病人也不少。
可從未見過哪個生如此重病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可以平靜地如一汪毫無波瀾的池水。
所以,她一時間不由多看了幾眼。
然後,她就看到,晏季上前幾步,站到了她的身前。
頓時,眼前除了晏季那寬闊的身軀,什麼都看不見。
雲妙音嘴角一抽,這個小氣鬼。
“阿政,你叔父請了季王和禦史府的雲姑娘來為你看病,雲姑娘的醫術很好,治好過很多太醫都無法治療的疑難雜症。
”顔老大見顔政看書太投入,沒有注意到他們前來,趕忙上前提醒道。
顔政這才放下書,轉頭朝這邊看來。
雲妙音趕忙上前兩步,站到了晏季的身側。
不過,為了讓某人不再有一些幼稚的行為,并沒有直視顔政的臉。
晏季這才挑了挑眉,有點滿意。
“草民參見季王,恕草民無法起來行禮。
”顔政對着晏季微微低下頭,神情淡然,仿佛并未因晏季是王爺而有一絲波動。
晏季也聲音淡淡:“無妨。
”
顔政這才又擡頭看向雲妙音,聽着聲音如微風拂面:“有勞雲姑娘了。
”
雲妙音也微微一笑,剛擡腳準備走過去,卻覺手臂被晏季拉住。
“不是說好了,今日由我來診斷嗎?
”
這話一出,顔家兩兄弟均是一愣。
雲妙音有點尴尬,趕緊解釋道:“是這樣,王爺其實也會檢查,畢竟顔公子是男人,不如讓王爺先看看,實在不行……”
“不會不行。
”晏季說完,便徑直走了過去。
護國公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不過不免有點擔心。
隻不過對方是王爺,實在不便多說。
隻能寄希望于他的能力當真還不錯,畢竟他這麼霸氣。
倒是顔老大并沒多想,趕忙扶着顔政趴到了床上。
顔政自始至終沒有表達任何意見,表情淺淡如水,對着二人說了聲:“多謝。
”
晏季走到床邊,用身子将顔政的腰部全部擋住,然後,才掀開了他的衣服。
啥都看不到的雲妙音:……她也真是服了。
好一會兒,晏季才收回手,将衣服放好,才走回來對雲妙音低聲說了幾句。
雲妙音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但一雙眼睛卻亮了亮。
因為按照晏季檢查的結果,這顔政很有可能是脊椎骨壓縮性骨折,壓迫了脊髓神經,所以導緻的癱瘓。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用手術将骨折恢複,下肢應該就會有知覺了!
她的心砰砰跳,不免有些激動。
隻是,若這手術是發生在現代,那麼她一定極力推薦。
可是,雖然如今她手術用的各種器材都制備了不少,但監測生命特征以及麻醉給氧等設備卻是沒有的。
所以,危險系數直接上升了很多倍。
想到此,她的神情不由變得凝重了一些,終是走上前,看向顔政道:“顔公子,經我初步診斷,我認為你這個病是有治愈機會的,不過,我的治療方法有些不同,我需要給你動手術,通俗解釋就是說用刀将你的腰部割開,然後,讓你的骨頭重新回到正确的位置,再進行縫合。
不過你放心,這個過程可以麻醉,你不會感覺到疼痛。
”
此話一出,顔家兩兄弟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一直淡定如水的顔政也眼眸微微動了動,不過,還是溫和地笑道:“雲姑娘的方法的确與衆不同,其實我也讀過不少醫書,可關于這種治療方法,卻從未見過。
”
“這個……算是獨家秘方吧。
”對于他沒有立即排斥,雲妙音不禁松了口氣,想了想,也隻能這麼解釋。
顔政靜靜地想了一瞬,又道:“那雲姑娘有多少把握?
”
“把握還是很大的。
”雲妙音笑着回答,不過,還是嚴肅道,“但是,盡管如此,也并非萬無一失,因為手術過程中也是有可能遇到危險的。
比如心髒驟停,敗血症等都有可能發生,嚴重的話甚至危及生命。
所以,顔公子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畢竟,就算你不好,顔世子的問題也不會危及生命,而你的手術成功率雖然挺高,但也是有風險的。
”
兩位顔家兄弟的臉聞言,頓時凝重了起來。
然而,顔政一直毫無波瀾的臉卻是驟然一變,連聲音都帶着明顯的慌張:“你說的顔世子可是小緒?
他怎麼了?
為何需要我好了?
難道……他因為自責,又做了什麼傻事?
”
雲妙音不禁一怔,這才想起,方才隻說了治病,并沒有提起顔緒的事。
不過,顔政竟然會如此大反應,果然不愧是個從小就寵弟弟的堂哥。
想到此,她便耐心地将事情又對他解釋了一遍。
豈料,剛剛解釋完,顔政便直接道:“我同意做手術,越快越好,麻煩雲姑娘了。
”
“阿政,你要想清楚啊。
”護國公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條線,臉上焦急無比。
顔政微微一笑:“叔父,我想的很清楚了,既然你們也說了雲姑娘會治許多疑難雜症,那麼我願意一試。
不過,我有個請求。
”
“你說!
”護國公急切道,“不管是什麼請求,叔父都答應你!
”
顔政的眸中閃着堅定:“倘若手術過程中,我沒有熬過去,請你們先不要告訴小緒,反正,自那次之後,他也沒有來見過我,若有天,他知道我不在了,也不告訴他我死的原因,找個其他讓他不會聯想到自己的理由吧。
”
顔政的話說完,屋内一時無人開口。
雲妙音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發熱,心裡百感交集,好久,才開口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先出去,你們好好商量一下,再告訴我答案吧。
”
說完,對晏季使了個顔色,便走了出去。
屋外,太陽已經徹底西沉。
雲妙音抽了抽鼻子,眼眶有點濕潤。
身後,晏季将她輕輕抱住:“怎麼?
難過了?
”
雲妙音的眸光一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