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心裡真的有數。
”蘇從文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行行行，我不管你，反正你們兄弟倆，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張心蘭沒好氣道，不對，應該說，在這個家裡，她就沒一個能管着的，她誰也管不着！

　　蘇從武莫名躺槍，怎麼又扯到他了？
這跟他有啥關系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今年還是咱們家人最齊的一個年了。
”吳桂香笑着道，表情無比滿足。

　　前面兩年過年，即使家裡添了丁，也總是少了一個人，今年才是真的圓滿了，全家人，一個都不少，做長輩的，沒有什麼比全家圓圓滿滿地在一起更讓她滿足的了。

　　“那确實是。
”李秀蓮贊同道，“咱們今年過年一定得熱熱鬧鬧的，好好過。
”畢竟，短暫的相聚之後又是分别，聚在一起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少，他們得珍惜。

　　“我贊同大嫂的話。
”蘇愛民道，“今年過年咱們家一定要吃好喝好，缺啥現在還來得及去買。
”

　　張心蘭：“老三，這還要你說，你們還沒回來之前，娘就讓我們準備好了，家裡到處捯饬幹淨，買肉買魚，啥都有，就等着你們回來呢。
”

　　蘇愛民和秦英想到自己剛才看見的幹幹淨淨的房間，心裡不由得有些感動，他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一直惦記着他們，卻什麼都不會說。

　　一家人聊着天，時間很快過去。

　　農村裡就是哪家有點事兒，沒過一會兒全村人就都知道了，這不，還沒多久，蘇家去當兵的蘇從文回來的消息又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進了洛水村每家每戶。

　　一聽說這事兒，大家都津津樂道起來。

　　“從文竟然回來了？
這都多久了？
得有兩年多了吧？
”

　　“可不是嘛，離家這麼久，可算是回來了，我剛去蘇家瞥了兩眼，從文的變化可太大了，我是真差點認不出來，那是真精神，不愧是軍官哩。
”

　　“我記得從文考上軍校的時候，從文他娘那得意的，恨不得挨家挨戶通知一遍，啧啧啧。
”

　　“那有啥，我要是有那麼出息的兒子，咱村裡的狗我都通知一遍。
”

　　“诶，對了，你說，從文談對象沒？
部隊裡都是當兵的，應該沒談吧？
”

　　“你想幹啥？
你不會想把你娘家那侄女兒介紹給從文吧？
我可告訴你，你要敢去說，從文他娘準能拿掃帚趕你，她能看上你娘家侄女兒，省省吧，再說了，那部隊裡除了男兵還有女兵啊，女兵多厲害，從文那種俊小夥兒說不定早就被人看上了，還能輪得到咱們介紹？
”

　　“這說得倒也是，可惜了。
”

　　這個年代，村子裡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家聊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就已經是最有趣的事兒了，尤其是蘇家的事兒，那可是所有人都樂意談的，蘇從文回來讓大家再次感歎起蘇家的孩子争氣的程度，不過也隻能是感歎了，畢竟，這些都是強求不來的。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開始忙活起來，貼春聯窗花，灑掃塵除，做飯，似乎到了這一天，不管過去的一年發生了什麼，不管家裡條件如何，新年總是不一樣的，它承載着人們對新的一年所有的期盼和向往，所以總是笑着迎接新年的。

　　一家人聚在一起，蘇家人的這個年也過得熱鬧幸福無比，歡聲笑語不斷，大家都珍惜這短暫的相聚。

　　在家住了幾天，蘇從軍和蘇從武該回廠裡上班了，帶着妻兒回了縣裡，家裡年輕人就剩下了蘇清雲和蘇從文

　　天太冷了，大家都窩在家裡不想出門，直到秦英準備給遠在新省的爸媽寄一些東西去，閑得發毛的蘇清雲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就算是外面冷得要死，她也要出門走走了，不然再不出門，她感覺自己四肢都要退化了。

　　“行行行，交給你。
”秦英本來怕她凍着，不讓她去，最後還是拗不過她，答應了。

　　蘇從文見東西不少，就準備和蘇清雲一起去，兩兄妹剛好也一起去鎮上逛一逛。

　　兩人帶着要寄過去的東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鎮上走，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即使天寒地凍，路上人也不少，不少人手上都提着山貨或者自己家養的雞鴨，準備去鎮上賣，現在過年期間，生意好，大家都想掙點錢，現在政策寬松了，大家也不用遮遮掩掩，做這些小生意的人就更多了。

　　到了鎮上，蘇清雲發現鎮上也多了不少擺攤賣小東西的人，看來，大城市改革的風也吹到了這裡，雖然是偏遠的鄉下，也有不少有生意頭腦敢想敢做的人，邁出了第一步。

　　蘇清雲仔細看了看這些人賣的東西，心裡暗自搖頭，還是有些滞後啊，這些款式基本就是大城市已經流行過了的，不過，對于這裡的消費水平來說，也足夠了。

　　“雲雲，喜歡嗎？
”蘇從文見她一直看那些小攤上的東西，以為她喜歡，“喜歡二哥給你買。
”

　　“不用，我就看看。
”蘇清雲笑了笑。

　　“沒事，二哥有津貼，這些東西還是能給你買得起的。
”蘇從文以為蘇清雲是想給他省錢。

　　“真不用，二哥。
”蘇清雲再次道，“我就是感歎，咱們這裡也有做小生意的人了，變化很大。
”

　　蘇清雲現在都記得她第一次跟着她爸到鎮上的時候，她爸還在汽車上收那些老鄉的雞鴨來賣，賺的錢不少，不過現在這生意，可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了。

　　蘇從文看了看四周，點了點頭，也有些感慨，“是這樣的，國家想要發展，總是要進步嘛，政策隻會越來越好的，我們的日子也會越來越有盼頭的。
”

　　他說完之後才發現蘇清雲用一種憋不住笑的表情看着他。

　　“怎麼了？
”蘇從文摸不着頭腦。

　　“沒什麼，隻是覺得，二哥你是真的正。
”不愧是國家培養出來的，随随便便發言就又紅又專，這要是在後世，她二哥估計就是天生考公人。

　　“什麼正？
”蘇從文沒明白。

　　“沒什麼，我們再去前面看看吧。
”

　　“好。
”

　　兄妹倆繼續往前走，發現除了賣一些小東西的，竟然還有擺攤賣衣服的，款式竟然還不錯，一看就至少是省城才有的貨，蘇清雲有些驚訝，這攤主動作這麼快？

　　“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省城的衣服，最新款式，老好看了！
”

　　“大姐，你來瞅一眼，這衣服多适合你，穿上準保漂亮，诶，你别走啊！
”

　　攤主賣力地吆喝着，等他轉過身來，蘇清雲看清楚他的正臉的時候，沉默了，這人不是那趙家村的趙成龍嗎？
他做生意了？

　　趙成龍喊得嗓子冒煙，眼神無意間往旁邊一瞟，就和蘇清雲的視線對上了，他一愣，然後眼睛驟亮。

　　蘇清雲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竄到了她面前。

　　“蘇清雲，好久沒見着你了，最近還好嗎？
”趙成龍滿臉笑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上一次被蘇清雲揍的慘樣了。

　　蘇清雲沒說話。

　　“你來趕集嗎？
”趙成龍沒話找話，“你要衣服不？
我送你，不要錢。
”

　　他看着白皙漂亮的蘇清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說來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之前被揍了兩次，這女的還這麼兇，但他就是時不時地想起她。

　　蘇清雲的消息也時不時地鑽進他的耳朵裡，什麼時候她又拿了獎，什麼時候她又考上了大學，知道的越多，就算是他自我感覺良好，也明白了自己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會有什麼可能，但心裡總有一種隐秘的期望，還想再見到她。

　　“不需要，麻煩讓讓。
”蘇清雲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真的，我不要你錢，這些都是省城來的衣服，可貴了。
”趙成龍強調道。

　　蘇從文看清楚了趙成龍剛才的眼神，臉冷了下來，“說了讓你讓開沒聽到嗎？
”

　　他到底是當兵的，氣勢一出來還是有些吓人。

　　趙成龍以前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做，即使不知道蘇從文的身份，也被這氣勢震得有些發虛，卻還是梗着脖子道：“你是誰？
我跟她說話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又不是她對象，少多管閑事！
”

　　“我不是她對象。
”蘇從文冷笑一聲，“我是她哥！
”

　　哥？
趙成龍瞬間萎了下來，換上讨好的笑容道：“哥啊，我是小趙。
”

　　蘇從文：“……”他還沒見過這樣打蛇随棍上的人。

　　“别叫我哥！
讓開！
”

　　趙成龍沒動。

　　蘇從文眼神危險起來，把手裡東西放下，正準備動手請他離開，一隻手突然搭上了趙成龍的肩膀。

　　“老闆，你衣服還賣不賣了？
我都等半天了，磨叽什麼呢？
”說話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棉衣，一臉不耐煩。

　　“馬上馬上。
”趙成龍道。

　　“什麼馬上？
現在！
”男人不由分說直接把趙成龍半拖半拽地拉走了，趙成龍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絲毫掙不脫他的鉗制，被拖回了自己的攤位。

　　蘇從文看着那個高瘦的男人，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