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跪着向田苗道個歉嘛，對于年紀和田苗差不多、輩分也差不多的年輕人來說，與每個月二十塊錢的工資相比，這個并沒有多大的負擔，所以傳謠言的是自己媳婦的年輕人搶着向老田頭報了名之後，便急匆匆離去了。

　　“叔，這傳謠言的是我娘，您說我能咋辦？
”這個年輕人羨慕地看着離開的年輕人的背影，感覺自己的娘太坑自己了。

　　“大哥，有那些人給苗苗道歉就算了，您看總不好讓三嫂子去跪着給苗苗道歉吧，這也太過分了。
”

　　田尕爹剛好逮到了機會，這個年輕人的娘算下來是老田頭五服内的堂嫂子，也就是田苗的堂大伯娘。

　　老田頭冷眼看了眼田尕爹之後，望向那個年輕人，“你娘在坑害我的閨女，坑害我田興昌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你們和我們都姓田呢？
”

　　“叔——”年輕人哭喪着臉，“您、您給我出個主意吧！
”

　　“興昌啊，不是我說你，你們也太寵着你家田苗了，讓這些個長輩給她下跪，你們就不怕她的名聲越來越壞嗎？
”

　　這次說話這人的年齡雖然和老田頭差不多，但是算下來卻是老田頭的親六叔，也就是田苗的六爺，要除名的本來是他的兒子，但是他仗着是老田頭的叔，所以便跑在了兒子前頭。

　　“呵呵——”老田頭斜着嘴角沖着田六爺笑了笑，“六叔，現在您覺得六嬸是苗苗的長輩了，那她在坑害我家苗苗時，可有想過苗苗是她該關照的小輩呢？
”

　　老田頭冷眼掃過其他幾個田家人，“都是一家人，可是她們做的這事是一家人該做的事嗎？
既然她們不把我們當成是一家人，那我們又何必把她們當成是一家人？
從今天起，我田興昌沒有這樣的兄弟叔伯，我家苗苗也沒有這樣的長輩。
”

　　“興昌啊——”

　　田六爺還想以長輩的姿态再說老田頭幾句，卻被田興昌擡手制止了，“六叔，口頭上我還是會尊你一聲六叔，那是因為我們身體裡都流着同樣的血脈，但是以後你家的事再與我田興昌毫無關系了。
”

　　想起這幾十年來老田頭對他們家的照顧，田六爺心裡不自覺有些慌。

　　“興昌，真要你六嬸給田苗那丫頭下跪道歉嗎？
”

　　“六叔，這個我也不強求，那就要看六嬸有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坑害苗苗這件事做錯了。
”

　　“大哥，那可是六嬸。
”田尕爹有些絕望，六叔都不好使，他這個弟弟怕是更不好使了。

　　老田頭沒有理會田尕爹，而是掃向其他老老少少的人。

　　“我田興昌的面子還有我家苗苗的名聲早被你們踩在腳下還不算，還要使勁兒地揉吧揉吧，可是你們現在一個個的卻覺得自己的面子要顧着了。
”

　　老田頭語氣頓了頓，嘴角微微斜着翹了翹，“與粉條廠的工資相比，在你們眼裡還是面子來的更重要些是不是，也就隻有我田興昌的面子和我閨女的名聲不值錢。
”

　　“叔，我、我這就找我娘去，就算是求，我也求着她去給田苗道歉。
”

　　年輕人看着沒指望了，便向老田頭表了忠心後匆匆離去。

　　其餘本在觀望、輩分也比田苗高的外姓人，看到這情形，一個個都歇了向老田頭求情的念頭，向老田頭說着‘我這就讓她嬸子去給田苗道歉去’、‘我這就讓她奶給田苗道歉去’的話離去。

　　最後隻剩下田六爺和田尕爹，老田頭淡淡地掃過他們倆，然後轉身對着話筒把名單上餘下的其他人的名單念了一遍。

　　這些是因為家裡沒有适齡在粉條廠上工的人或是家裡的人純粹沒念過書（粉條廠的要求是三年級以上文化水平）的人家。

　　這次老田頭念完名單後，簡單粗暴地通知要嘛選擇背着高粱笤帚去給田苗道歉，要嘛選擇以後自家出産的洋芋自己想辦法去售賣，老田頭不再負責收上來交給粉條廠。

　　田六爺和田尕爹看着老田頭對着話筒喊話的那個兇樣，兩人隻得默默地退出去找自家婆娘去做工作。

　　回到老田家的田苗并沒有閑着，她叫上田大嫂把後院裡的麥草扯出來，在大門右側鋪了一大片。

　　然後拿出家裡學生用的毛筆分别寫了兩份大字名單粘貼到了大門左右兩側的牆上，并注明大家按名單對應跪到自己這一側的位置上。

　　十幾個年輕小媳婦來的很快，一個個身後背着高粱笤帚，後面還跟着自家來看情形的男人，這聲勢看上去還挺浩大的。

　　這些個男人都是識字的，看到牆上的名字和說明，嘴角抽抽着把自家的媳婦按着跪在了大門左側的位置上。

　　但是他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田苗或是田老太太走出來，隻有田競海跑出來看了一圈後又沖回了家裡。

　　大家着急啊，再耽擱，下午上班可就要遲到了，田競海再次跑出來時，有人開口問了一句。

　　“我姑說讓你們等着，人來齊了再說。
”

　　田競海撂下這句話之後，看到陸陸續續有上了年紀的婆娘們走來，便一臉興奮地跑了回去。

　　年紀大的婆娘們可沒有年輕小媳婦們好命，因為老頭子們都要臉面，不敢來看啊！

　　年輕人們好心地給先來的年紀大的婆娘們指明她們該跪着的位置，卻收到了她們冷言冷語的嘲諷，意思就是若不是他們先低頭，他們這些個老的哪裡用得着來受這罪。

　　嘲諷歸嘲諷，這波人還是跪到了鋪了幹草的那一邊，而且還在竊喜，看看，她田苗也是尊着他們這些個長輩的，要不然怎麼會給他們鋪幹草呢？

　　田競海再次跑了出來，粗略數了一下人之後，便向着堂屋跑去。

　　“姑、姑，來了三十一個。
”田競海太興奮了，感覺好像自己在跟着田苗唱大戲。

　　“好，該我們上場了。
”

　　“我也去。
”田老太太急忙忙從炕上爬下來，要跟着田苗出去。

　　“娘，您在屋裡聽着就行，您出去了，我反而不好收拾她們了。
”

　　“那——”田老太太怕田苗吃虧。

　　“娘，我陪苗苗去。
”跟在田苗身側田大嫂道。

　　“上次把我手打疼了，這次我不會自己動手的，所以大嫂您也不必去，我吃不了虧。
”

　　看到田老太太和田大嫂的不放心，田苗心中暖暖的，“竟海在呢，如果我吃了虧，我就讓他來給叫您們倆。
”

　　“奶、大媽，你們放心，我跑的快。
”

　　安撫住了田老太太和田大嫂，田苗帶着竟海小跟班，走出了大門。

　　“田苗，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要傳你和成浩的謠言的，是崔滿倉，是他用碳哄我們這麼幹的，求你原諒我吧。
”

　　“就是，要怪就怪崔滿倉家，我們根本不相信那些謠言，但是碳燒起來太好了，所以我沒忍住，你要打要罵都行，隻要你能原諒我。
”

　　“田苗，你打我吧，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傳你的謠言了，我還會幫着你收拾那些胡傳你謠言的人。
”

　　小媳婦們在來的路上得了自家男人的點撥，這一陣一個個急忙忙道歉。

　　尤其是這個跪的最近的小媳婦，還挺機靈的，看到田苗，直接把背上的高粱笤帚往田苗手裡遞，她識字，知道負荊請罪的故事。

　　年輕的小媳婦們一個個生怕自家男人丢了工作，也生怕表現不好的話回家挨自家男人的打，所以表現的一個比一個積極。

　　不過大門右側那些個年長的婆娘們卻一個個斜坐着，并沒将田苗放在眼裡。

　　田苗沖着那邊斜着嘴角笑了笑，然後對着年輕的小媳婦們揚了揚手中的名單。

　　“看在你們誠心誠意道歉的份上，我本來的懲罰就減輕點兒。
”

　　聽到田苗的這句話，年輕小媳婦們臉上的神色都松了松。

　　“下面我來念你們的名字，你們兩兩對面跪下，我先叫兩個人示範一下。
”

　　田苗叫了兩個小媳婦的名字，然後指揮他們倆兩兩面對着跪下。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就按這個樣子做好，然後再接受我的懲罰。
”

　　小媳婦們連連應聲，怎麼跪都是跪，這有什麼難的。

　　不一會兒，年輕的小媳婦們都兩兩坐好了，最後卻剩下了一個。

　　“你是誰？
”

　　“她是崔成的媳婦李八月。
”

　　“崔成？
”田苗一時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她是崔滿倉的大兒媳婦。
”

　　“哦，是你？
”田苗冷嗖嗖地看着這個李八月。

　　“田苗，對、對不起，那都是我公公和婆婆幹的，和我家崔成沒關系啊，請你原諒我們吧！
”李八月哭哭啼啼連連給田苗磕頭。

　　“你回去吧，你們根本沒有資格求得我的原諒。
”

　　田苗撂下這句話之後，沒有再理會李八月的連連求情和磕頭，而是轉到了跪着的小媳婦們的中間。

　　“我以為上次我收拾了劉文翠幾個，大家就會長記性，但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有這麼多的人來傳我的謠言。
”

　　田苗擡起手看了看，“如果按上次的打法，我這隻手怕是要廢了，所以今天我就不打你們了。
”

　　小媳婦們臉上的神情更松了，還有那當時有過‘法不責衆’想法的小媳婦，心中暗暗竊喜着。

　　“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們自己帶上高粱笤帚、又為什麼讓你們兩兩對面跪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