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闊看着朱氏,心裡很難受,這麼久了,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該如何自處,卻沒想過爹娘又該如何。
當時他被撿回了顧家,而爹娘才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他的身上,如果這件事被戳穿,他要離開顧家,那爹娘又該如何?
雖然他并不會那麼想,可是爹和娘心裡肯定是擔心過的。
這會兒見朱氏哭了,他十分心疼,趕緊去安慰她,“娘,您别哭了,我永遠都是您的兒子,我不會離開的,永遠都陪在您身邊,好不好?
”
朱氏一個勁兒的點頭,這會兒也顧不上丢人不丢人了,她就是想哭,這陣子她就怕這事兒,就怕天闊知道了會怪他們,就怕天闊要找自己的家人而離開顧家。
現在天闊說了不會走,她當然高興,忍不住啊,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流。
把這事兒說明白之後,顧平章就讓顧澤林和朱氏出去了,說是還有話要告訴天闊。
他們夫妻二人雖然心裡疑惑,但是也沒多說什麼,起身就到外面去了。
屋裡隻剩下了顧平章和王氏,還有天闊,隻有他們三個人在。
顧平章沉默了一陣,這才說道,“天闊,你太爺爺走之前還跟我說了些事,本來說一輩子也不要告訴你,可是我思來想去,這事兒瞞着你不好,還是該跟你說明白的好。
”
“隻是你太爺爺說了不能告訴别人,誰也不能說,我就隻留你和你奶奶在這兒,你聽了之後不管如何決定,至少不要說出去,這到底到底關乎着你太爺爺的名聲,你能答應我嗎?
”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嚴重了,天闊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内容,隻是聽到了顧平章這麼說心裡就很緊張,他隻好點了點頭。
“爺爺,我答應您,不管是什麼事我都不會往外說,今日我聽了便過了。
”
王氏也在一旁說,“老頭子你就安心說吧,我也知道這事兒的要緊,自然是不會往外說的。
”
顧平章點了點頭,這才打算開口了,“唉,這事兒說起來還真是不好說出口,當時你太爺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特意把我叫到跟前,告訴了我這件事,你是你太爺爺抱回來的的确不假,剛剛那些話裡面不曾有一個字的假話,這一點你大可相信,隻是這其中還另有隐情。
”
“這事兒家裡誰也不知道,你太爺爺在心裡藏了這麼些年,臨了了才告訴我的。
”
王氏和天闊都不插嘴,就等着他說,顧平章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又開口了,“天闊啊,你是你太爺抱回來的,可卻不是在路邊撿來的,是……是你太爺爺他,是他從人販子手裡給抱回來的。
”
“說起來這還算是偷,你是被他偷回來的。
”
剛剛說了這話,王氏和天闊兩人對視了一眼,震驚得不行,王氏說道,“老頭子,你糊塗了不成?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天闊怎麼會是被爹偷回來的,不是從路邊抱回來的嗎?
”
顧平章連頭都擡不起來了,“就是這麼回事兒,當時爹出了趟遠門兒,恰好在茶棚裡聽到有人在說買賣孩子的事兒,他就豎起耳朵聽了一嘴,說那孩子是京城抱來的,模樣很好,是個男孩兒,連包裹着的包被都是上好的料子,估計是富貴人家的。
”
“孩子八成是被人尋仇給抱出來賣的,說是要把那孩子賣給一戶人家,得二百兩銀子,另一人又說還有一家給三百兩買,爹當時是覺得氣憤,想着那孩子好好的在家裡,被人給偷出來賣了,已經夠可憐了,這還被人販子轉來轉去的,想想都覺得心疼。
”
“本來也不打算管這事兒,小老百姓誰願意惹禍上身啊?
不過當天夜裡在客棧住下,又遇上了那兩個人販子,好巧不巧的,當時房間就在隔壁,那二人到樓下吃酒,把孩子留在屋裡。
”
“正好孩子哭了起來,爹聽見的哭聲,再也坐不住,于是悄悄的進了門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孩子,見他哭得厲害,實在是心疼,也沒多想,直接就把孩子給抱走了。
”
“當時天色已晚,再加上那客棧二樓有另外一條路可以下樓,樓下那二人吃酒又吃得有些醉,爹便順順利利的把那孩子給抱離了客棧。
”
“那地方離着萬和鎮挺遠的,一路上回來也沒惹人注意,再加上咱們住在鄉下,估計是沒什麼事兒,爹才放心的把孩子給抱回來了。
”
“的确也想的是讓别人養,或者是交給官府安排,唉,可是誰曾想,老二媳婦兒生下來的孩子恰好夭折了,就這麼順理成章地留在了家裡。
”
“天闊的身世估計不簡單,爹說那襁褓裡留了一塊玉,翠生生的一塊好玉,聽那二人說起過,好像是把孩子賣出來的人特意說過,這塊玉一定要放在孩子身邊,估計是以後想要找的時候能有個憑證。
”
“爹把孩子帶回來,卻沒把那玉的事情給說出來,本來是想着等天闊大了之後把這事兒告訴他,可是天闊才幾歲,就已經顯現出與别人不同的頭腦來,爹便把振興顧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天闊的身上。
”
“他原本想的是,等天闊大了,就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可是後來他又存了私心,想要天闊永遠成為顧家的孩子,不讓天闊知曉自己的身世,所以……所以,所以他就将那塊玉扔進了村裡的堰塘裡,如今隻怕已經被淤泥裹着,不知道沉到哪裡去了。
”
“爹本想把這個秘密帶走,誰也不說,可實在是過不去良心的那道坎兒,就算是他這些年來對天闊好,可是也無法彌補自己當初做過的錯事,他覺得對不起天闊,所以最後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
“但又想着顧家的前程,讓我不要把這事兒說出來,不能讓天闊知曉,如今天闊的身世都已經瞞不住了,這件事也沒必要再瞞着。
”
“爹已經去了,我不想再說他什麼不是,可是這件事是我們顧家對不起天闊,要是再瞞着不說,以後我走的時候隻怕也不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