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顧大人若是怕我枯坐在這裡病倒,那就過來陪着說說話,這夜深人靜的,就這麼坐着,難免瞌睡,有人說話也就不會了。
”
天闊到了他跟前,“是。
”
這會兒思其已經睡着了,天闊讓周好周興,還有周嬸兒劉嬸兒都回去歇着,而皇帝又讓劉公公去了外面。
這屋裡除了思其,就隻剩下他們兩個,思其睡在裡間,拉上了簾子,他們兩人則是在外間坐着說話。
出去了一會兒,劉公公還泡來了一壺熱茶,又讓劉嬸兒給屋裡加了火盆,就怕給凍着了。
他可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皇上病倒,他的過錯最大,可千萬别染了風寒啊。
弄好這一切,劉公公守在外面,文武自然也不能去睡,守在了另外一邊。
宋耀和真正的江林站在院子裡,不知該不該回去,劉公公到了院子裡,小聲的跟他們二人說道,“兩位大人,你們還是回去歇着吧,這裡有我和大将軍伺候着,不會有事的,半夜有事必定知會二位大人。
”
站在院子裡一夜也是夠他們受的,現在也的确是,進又進不去,站在這兒做什麼呢?
宋耀便點了點頭,和江林一塊兒回去了,出了院子,江林立馬說道,“宋大人,眼下這事兒您怎麼看?
魯縣這一位可有回到京城的可能?
”
宋耀笑了笑,沒說話。
江林拍手,“宋大人,說到要緊事,您可别這樣啊,你我在朝為官多年,雖說平時政見總有沖突,但也是老相識了,這時候您有什麼消息也告訴我一聲啊,在朝為官,保住性命要緊,誰不想護的一家人平安?
如今到底該何去何從啊?
皇上這一趟特意到魯縣,就為了見這一位,會不會借着這個機會直接帶回京城去?
那可成了四子奪嫡啊。
”
宋耀算是大皇子一派的,可認真說起來,他又沒有幫大皇子做太多的事,他也一直有一個尺度,不想把自己給卷了進去。
江林和他一樣,隻不過是向着二皇子的,這兩位回了京城就是敵人,在這裡卻不一樣,能說句實話。
宋耀歎了口氣,“我又如何知道皇上的心思,就像你說的,大老遠來這一趟,可見這一位在皇上心裡地位不低,要說會不會帶回京城,皇上估計是想的,但依我之見,隻怕這一位不會同意呀。
”
江林不太敢相信,“那怎麼可能?
多少人做夢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一覺醒來,成了皇子,那是求也求不來的,回到京城,那可就有機會奪得儲君之位,以後那就是九五至尊,怎麼會不願意呢?
”
宋耀笑了笑,“天下有那為了皇位真争得頭破血流的皇子,也有不願旁人打擾了自己如今安穩生活的皇子,誰說隻能有一種呢?
江大人,您就等着瞧吧,這事兒我多半是說對了,這一位說不得是不願意回京的,可皇上的心思,你也得好好猜,可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您說呢?
”
他們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分開,各自回到房裡,仔細琢磨了一下今晚這事兒,宋耀的心思倒是越來越明朗,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還是他夫人聰慧,想得比他明白呀,他要是早些想明白,也不至于猶豫這麼久啊。
前院裡,天闊和皇帝相對無言,各自想着心裡的事,天闊心中是有些猜想,可卻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燈花炸了一下,天闊吓了一跳,皇帝倒是笑了起來,“顧大人堂堂七尺男兒,倒被這燈花炸響的聲響給吓着,可見心思不在這處,可還在擔心夫人?
”
天闊點頭,“自然是擔心,我與其妹成親幾年,魯縣公務繁忙,我的心思時常不在她身上,已經是愧對于她。
”
“她冒着生命風險替我生孩子,懷胎六月,卻遇上這樣的事,受了多大的苦楚,我如何能不憂心呢?
若是可以,我真希望這孩子從來就沒來過,我們兩人恩恩愛愛,和和美美的度過這一生,豈不美哉?
”
皇帝笑了笑,“顧大人七尺男兒,怎麼能沒有孩子傳宗接代?
孩子還是應當有的。
”
天闊猶豫了一下,看着他說道,“可有的人生了孩子卻不願意留在身邊,這又作何解?
有孩子就一定好嗎?
也許孩子隻是累贅,恨不得這一生都見不到他,要是沒有這心裡還存個念想,想着自己的孩子多好多好,生下來了又送到别處去養,當做沒有過,那才傷人心呢,江大人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
他說了這話,皇帝明顯怔愣住了,天闊看到他的反應,心下更是确定,不由得更加失望。
“顧大人這話倒像是意有所指。
”
天闊搖頭,“沒什麼意思,就是身邊有這樣的事,想起了,便提了一句,我聽聞京中有一件奇事,貴妃娘娘當年産子,孩子卻不翼而飛,這事兒可是真的?
江大人先前京東做官,隻怕也聽過?
”
皇帝看着他,“如此奇事,我又怎麼會聽過呢?
既然是貴妃所生,便為皇子,如何能流落民間,卻不得找尋。
”
天闊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如果真是皇子,流落民間卻不來找,那就說明皇上本身也是不把這孩子看在眼裡的,有他沒他都無所謂,我的孩子就不是這樣,隻要他來了這個家裡,成了我的孩子,那這一生我都要護着他,他哭了我心疼,他病了我心疼,他調皮了,我又得想辦法好好的教導他,處罰了他,我也心疼,可他因我而變得更好,我才做了父親應當做的事,隻生不養,便連畜生也不如。
”
說了這話,皇帝憤怒的一拍桌子,天闊吓了一跳,他怒目圓睜,瞪着天闊,“大膽!
”
天闊趕忙起身,朝着他拱手,“下官失言,還望江大人恕罪。
”
皇帝冷冷一笑,“不必再裝了,你在朕跟前提起這些話,必定已經看出了朕的身份,說吧,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