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村在這裡算是小地頭蛇,咱們還要仰仗他們,你出去見見吧,我就不去了。
”顧錦裡指着自己臉上的痘瘡貼道:“萬村長這麼在乎萬六寶,要是看見我這張臉,他非得以為我得了啥傳染病,把咱們給轟出村去。
”
秦三郎點頭:“嗯,我出去看看,你在屋裡休息片刻,養養精神。
”
言罷是松開她,給屋裡的火盆添上柴火,又給她倒了一碗熱水,讓她喝了潤潤嗓子,摸摸她的手,見已經暖和起來後,這才放心。
正要出去,顧錦裡想起一事兒,又忙道:“萬六寶是對花生過敏,等戴大夫來了,你讓他問問萬村長,萬家這邊的近親裡,或者是萬六寶生母那邊可有人得過像萬六寶那樣的病症?
要是有,估摸着就是家族遺傳,那萬六寶以後的孩子、以及近親們就要注意了,以後不要吃花生這種東西。
”
萬村長家裡富裕,納了兩房小妾,萬六寶就是前幾年新進門的小妾所生。
顧錦裡對妾生子沒有多少喜愛,隻不過要是萬家是遺傳性過敏,那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對他們在北倉府的行事有幫助。
“成,我會跟戴大夫說的。
”秦三郎應着,出了裡屋,把裡屋的門給她關上。
木通叔是個辦事老練的人,正房三間,他是把右邊的屋子給收拾出來,做了臨時書房,讓秦三郎可以在這裡見外客,也讓秦三郎跟謝成他們能有個喝酒的地方。
此刻萬村長就帶着幺兒坐在臨時書房内,打量着屋子,心下驚了一把,這顧家不可小觑啊,底下的下人皆是得用的,不過幾天的工夫就把這老宅子收拾得像模像樣的。
更讓萬村長吃驚的是秦三郎。
他是沒想到,秦三郎竟然這麼年輕,瞧着最多二十出頭,這麼年輕一個小子就做了百戶大人,且聽說還是這支大軍的領頭人,随行的百戶、總旗都聽他的。
萬村長算是有些見識的,年輕的武官見過不少,可這樣年輕卻能壓得住諸多年長同袍的武官,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滿身氣勢的年輕人不是個好惹的。
萬村長見到秦三郎後,心裡冒出來這句話。
“大人,這就是萬村長。
”木通叔給秦三郎介紹着。
萬村長不敢拿喬了,是站起身,朝着秦三郎拱手行禮:“見過百戶大人。
”
他是民,秦三郎是官,且秦夫人的陪房下人還救了他家六寶的命,理應是他給秦三郎行禮。
“萬村長,請坐。
”秦三郎拱手回了一禮,讓萬村長落座後,看向萬村長腳邊的三歲男童,想來這就是萬六寶了,長得胖乎乎的,臉蛋都垂下來了。
秦三郎收回目光,問木通叔:“可有派人去喊戴大夫?
天色不早了,把人喊來,給孩子看看,好讓萬村長放心。
”
這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可秦三郎說這話的時候,那坐姿、神情、語調都帶着一股子氣勢,讓萬村長一凜,不由得坐直身軀,還把旁邊亂動的萬六寶給拽了過來抱住。
木通叔道:“回禀大人,熊嫂子已經去喊了,戴大夫很快就來。
”
剛說完沒多久,戴大夫就帶着三七、麥冬過來了。
“大人。
”戴大夫給秦三郎行禮後,看向萬六寶:“這就是那個對花生過敏的孩子。
”
花生過敏這種病症,戴大夫是幾年前才聽顧錦裡說過,後來他細細一想才發現,以前聽說過的一些奇怪的死亡病症,竟然就是過敏導緻!
出疹子、渾身發癢、浮腫、接着咳嗽、然後呼吸困難,最後窒息而死。
秦三郎點頭,是把顧錦裡交代的話給戴大夫說了一遍。
“這吃花生的病還會遺傳?
!
”萬村長驚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不能吧。
”
這也太危險聳聽了。
戴大夫是很相信顧錦裡的,小東家開藥方的本事雖然不咋地,但她知道的奇怪病症很多,因此是問道:“萬村長,你好好想想,這幾十年裡,有沒有什麼親戚出現過像六寶這樣的病症的?
”
這不問還好,一問萬村長是驚了,騰地站起,又突然跌坐回椅子裡,臉色蒼白,抖着嘴巴道:“我家大兒、四兒、五兒小時候都有過這樣的病症……都沒了!
”
這世道,年小的孩子難立住,老大、老四、老五死的時候,萬村長雖然悲痛,可也沒往花生上想,誰知道吃顆花生能害死人的?
隻覺得是孩子沒有扛住病,所以去了。
如今想來:“我那三個兒死得冤啊!
”
萬村長是捂臉痛哭,要是早知道吃顆花生能要人命,他家是再富貴也不會用花生給孩子當零嘴!
因着老四、老五是紅姨娘生的,接連夭折兩個男丁,家裡覺得紅姨娘不吉利,還把紅姨娘給賣了。
萬村長想着紅姨娘的美貌,實在是覺得賣虧了!
戴大夫是道:“萬村長先别哭,你再想想,你爹,或者你叔伯家的堂兄弟裡有沒有人有過這種病症?
如今瞧着這病症不是六寶母親這邊遺傳的,應該是你家這邊遺傳的。
要是打從你家祖父輩就有這病症,那你家近親裡的孩子也有可能得這病,得好好想想,再趕緊去給親戚們提個醒。
”
又道:“這病症雖然能緻命,但隻要不吃花生這東西就不會犯病。
”
這話跟木通叔說得差不多,可事關萬家人的生死,萬村長不得不又問一句:“當真?
”
戴大夫點頭:“當真,我乃是大夫,生死大事兒,是不敢胡言的。
”
萬村長這才放心,見萬六寶已經被吓得掉眼淚,又趕忙抱住這個老來子安慰着:“六寶乖,不怕,我們六寶是個有福氣的,遇上好大夫了,不會有事兒的。
”
萬六寶似懂非懂,不過見萬村長不哭了,也就不再害怕,是拿出饴糖,繼續吃着。
萬村長則是回想着家族裡是從啥時候開始有這病症的,足足想了兩刻多鐘,才道:“我奶,應該是我奶!
她老人家就是突然呼吸不上過世的。
聽我爹說,我有兩個叔叔,也是這麼夭折的。
”
可那時候隻以為是沒養好,被床頭婆給勾去做孫子了。
又一拍椅子把手,叫道:“诶喲,我大堂哥家的老四也是這麼沒的,估摸着這病症他們那邊也傳上了,我得趕緊進城跟他家說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