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将軍第一個站起來附議:“侍郎大人所言甚是,今晚咱們茹素,以表對戰死将士的敬重。
”
怕了怕了,要是喚美人伺候,秦三郎再來發個自宮的毒誓,那他們這些當兵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為了不讓京城來的大人覺得他們當兵的都是怕婆娘的軟蛋,梁将軍巴不得今晚就喝水吃青菜!
班侍郎很是欣慰:“梁将軍不愧是将軍,這般敬重戰死的将士,他們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
比起段昌霖那種人來,梁将軍确實算得上是個心系将士的好将軍了,他糾結一會兒,大着膽子道:“本将能為他們做的不多,隻望來年風調雨順,他們家裡能多拿到一些撫恤銀子。
”
呃,這話說的,你是想砸場子是吧!
兵部許郎中端着水杯不語……我就是個兵部的小小郎中,撫恤銀子的事兒,找戶部去。
戶部柳郎中目不斜視……我就是個戶部的小小苦力,發銀子的事兒,找尚書大人去。
班侍郎聽罷,想起那些戰死的将士,鼻尖酸澀,承諾了一句:“本官送奏章回京的時候,會提提這事兒。
”
至于能不能成,那就不是他管得了的事了。
“多謝侍郎大人!
”梁将軍很感激,道:“本将敬您一杯!
”
言罷,把杯中水一飲而盡。
他麾下的陸副将、百戶、總旗等人,包括秦三郎他們這些抗戎将領也站了起來,以水代酒,謝過了班侍郎。
班侍郎瞧着陸副将,指着他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可還能打仗?
”
陸副将受了傷,右手手掌隻有拇指跟食指了,餘下的三根手指全被削斷了。
陸副将笑道:“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習慣,練了幾個月後,如今是能握刀拉弓,侍郎大人放心。
”
班侍郎聽得點點頭,又問道:“像你這般受了輕傷的,軍中還有多少?
”
陸副将沒有隐瞞,照實說了:“還有很多,千人裡起碼有兩百以上,不過不礙事,上了戰場,照樣能打戎人!
”
最後半句話,陸副将說得很大聲,生怕班侍郎上個奏章,讓他們這些受了輕傷的兵将滾回家去……能一直在西北當兵的,皆是家中清貧的,很多家裡都靠着軍饷過日子,且将士們除了打仗以外,其他活計都不會幹,這種年景要是被放回家了,估摸着妻小得餓死。
班侍郎聽罷,眼圈有些紅,沒想到西北軍士竟苦到這等地步……以前衛國公一系在的時候,西北也就是缺水跟不富裕而已,根本不需要擔心養兵将的事兒。
“撫恤銀子的事兒,本官會想想法子。
”班家并不顯赫,可班侍郎是歐陽章提上來的,他打算去信給歐陽章,請他出面說撫恤銀子的事兒。
兩位禦史台的大人聽罷,臉色有些不好,卻沒有頂撞班侍郎,畢竟倆人品級沒有他高。
班侍郎又問起西北糧食的情況。
郝知府覺得班侍郎有點好說話,就照實跟他說了,還說:“因着戎賊圍城跟毒蟲病,城裡城外死了不少人,還有不少人家賣了田地宅鋪舉家搬遷,如今是地多人少,城外有些地都抛荒了。
”
“抛荒!
這怎麼能行,得趕緊找人去種啊。
”班侍郎聽得心頭抽抽了,民以食為天,尤其是缺糧的西北,有地沒人種,真真是要氣死人!
郝知府瞅瞅班侍郎,回想一遍高雷氏跟他說的話後,道:“大人,西北這邊的人能逃的都逃了,沒人手種地啊,想要土地不抛荒,隻有兩個法子。
”
班侍郎急道:“那兩個法子,郝知府請說!
”
郝知府道:“一是即刻下令,西北百姓無府衙文書不可外遷,二是遷徙民衆,把大楚其他的百姓遷徙過來,由朝廷給他們分地分屋,三年内無須收稅。
”
這兩個法子很是大膽,第一個法子會得罪想要離開西北的望族富戶,第二個法子則是會得罪朝廷,畢竟是要朝廷白白給百姓土地跟屋子。
班侍郎卻聽得眼睛亮了:“細細說來。
”
法子雖然不算好,卻是能救西北,不然西北要是抛荒了,損失會更大。
“下官已經把法子寫下,大人請看。
”郝知府抽出袖子裡的一張紙,遞給班侍郎,這也不是他寫的,是高雷氏給他的。
班侍郎等不及下人呈上來,直接起身去拿了紙張,立時展開看了起來,足足看了一刻多鐘後,是擊掌喝彩:“好好好,郝知府的法子果然周全,南邊、中州、京城直隸等地皆有乞丐與無地耕種的苦命人,把他們遷來西北,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應當是樂意的。
”
然而,班侍郎想岔了,南邊的乞丐跟無地耕種的苦命人們是甯願賣身去南邊的富戶家裡做奴仆,也不樂意來西北。
西北在他們眼裡,那就是個天天被戎賊屠城的地獄之地!
不過最後南民西遷的事兒,還是讓景元帝做成了,隻因景元帝下了死令,沒個府城都得交一定數量的乞丐跟無地耕種者,把他們遷去西北。
世家豪族、當地望族、富戶們想要趁機低買仆從者,抄家斬首!
“還有這條,各将士留守在老家的親眷願意遷徙往西北者,一戶人家多給二兩銀子。
”
“真真是太好了,有了銀子,那些沒來的将士親眷,應該會樂意搬過來。
隻要有了,地就不會抛荒,兵源也不會枯竭,西北繁華有望,有望啊!
”班侍郎激動得抹眼淚,抓着郝知府的手道:“郝知府,你真乃大楚良臣,請受老夫一拜。
”
說着給郝知府鄭重的行了一禮。
“下官擔當不起啊,這是高老夫人的主意!
”郝知府被吓得說了實話。
班侍郎一愣:“原來是高老夫人出的良策,這等救國良策,本官得備上一份厚禮,謝過她才是。
”
然而,這個主意也不是高雷氏想的,而是顧錦裡跟高雷氏說的。
隻是顧錦裡覺得自家現在風頭太盛,要低調,不好再出什麼震驚人的法子,就求了高雷氏,讓她把這個主意去跟郝知府說說,要是成了,也是一樁好事。
高雷氏也正在為西北人搬遷的事兒傷神,聽了這話後,立刻答應下來,去找個郝知府。
可郝知府有點怕死啊,知道這法子雖好,卻是會得罪人,因此遲遲沒有上奏朝廷,等班侍郎來後,他心下一算計,就把這良策說給班侍郎聽,讓班侍郎給京城上奏章。
成了,他也有功。
不成,死的也不是他,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