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虞嬷嬷不敢當着顧錦裡的面提孩子的事兒,小侯爺給她下過嚴令,不許她說孩子的事兒,免得小魚有壓力。
還說他跟小魚都年輕着,根本不急着生孩子。
除了不許她說孩子的事情,還不許她拿世家勳貴的規矩來要求小魚,說是小魚喜歡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不允許她約束小魚。
“咦,這裡有個百戶還是冷青松的部下。
”顧錦裡指着将士名冊道:“叫做叢文山的。
”
冷青松就是冷梅芳的哥哥,他死後,麾下的将士被打散,分給各個千戶或者副将。
叢文山原本是能到周将軍麾下做百戶的,可他主動請命來第一道防線,還點名要跟秦三郎,因着他身上有戰功,姜大将軍看重身有戰功的人,就同意了。
可提前跟他說了,要是秦三郎瞧不上他,他就不能來長梁衛。
不過秦三郎得知叢文山打過大明府之戰、隴安府之戰,還立下大大小小十幾個戰功,又跟他打了一場,試過他的本事後,是把叢文山給留下了。
又問了叢文山,為何要來他的衛所?
秦三郎言明,他要的是真正的答案,不是什麼好聽的虛話。
叢文山知道要是自己不坦誠,秦三郎是不會要他的,就說了真話:“秦千戶本事大,會帶兵,有足夠的藥材跟物資養活将士與親眷……冷家太摳門,我們以前跟着他一直在挨餓受凍,有将士的孩子因着生病無藥可用,被活活病死了。
”
冷青松一直做着私扣将士物資的事兒,以前戎賊沒打來的時候還能撐着過下去,可戎賊打來後,西北是什麼都缺,冷青松還繼續扣下一兩成物資,這就釀出了悲劇。
而那個因着無藥可用而病死的孩子,正是季豐麾下将士的。
雖然不是他麾下将士的孩子,可叢文山看着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是不想自己将士的親眷受苦,所以想找個物資充裕千戶投奔。
秦三郎夫妻物資多,還有鐘宇這個貴公子在,就算秦家夫妻窮了,也還有豪富的鐘家給補上。
“這是其一,其二是千戶大人身上有潑天軍功,以後定是前途無量,跟着千戶大人,末将能升官。
”叢文山并不掩飾自己的野心,畢竟是拿命在厮殺,誰不想有個好前程?
最後一個原因是跟季豐有關。
叢文山原本是不想說的,可秦三郎不允許隐瞞,隻能道:“季豐太過愚蠢,被冷梅芳害了幾年,作為兄弟,當初沒能勸住他,如今想盯着,起碼不能讓他再在女人上頭犯病。
”
叢文山的這些話,秦三郎特地加在了冊子上,讓顧錦裡能看到。
顧錦裡看後,啧啧出聲,想說什麼又憋住了。
三慶問:“夫人在啧啧什麼?
”
可是看到了啥震驚的八卦?
顧錦裡瞅她一眼,微挑眉梢:“沒啧啧啥,就是覺得這位叢百戶是個戰績上佳,重情重義的人。
”
叢文山在乎季豐的程度,雖然讓人有點想入非非,不過一起共過生死患難的兄弟,情義都會比較深厚。
而叢文山已經成為秦小哥的手下,有些玩笑話,她就不能再說了。
顧錦裡細細的看着将士名冊,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才看完……姜大将軍對秦小哥确實改觀了,這回給了他一百一十名将士,個個都是上過戰場的,其中有一半的将士是身有戰功。
在兵源緊缺的西北,能給秦小哥補這些兵馬,還允許秦小哥自己挑人,當真是看重秦小哥了。
顧錦裡很高興,秦小哥得姜大将軍看重,那以後許尤要是想對秦小哥下手,姜大将軍一定不會再盲從。
這是好事兒!
“夫人,親眷們到了。
”大慶來到宅子裡,跟顧錦裡禀告着。
顧錦裡點點頭,問道:“姚嬸子來了嗎?
”
路氏現在是百戶夫人,衛所新來了親眷,把她喊來認認人是必須的。
大慶回道:“已經來了,在等着夫人。
”
“好,我這就出去。
”顧錦裡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接過虞嬷嬷遞來的厚披風,披上後,招呼她們:“咱們走,去見見新親眷們。
”
“是!
”三慶快速地摸了自己身上一把,确定各類武器、毒藥都帶齊全後,跟着顧錦裡、虞嬷嬷、大慶出去了。
宅子外的空地上,站着一大群親眷,年紀老中青小皆有,身上穿着發黑的棉襖,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被凍得通紅,有不少人的手臉長了凍瘡,凍瘡紅腫凸起,被撓得出血。
顧錦裡見狀,是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痘疤貼,深覺這點小疤痕是不夠看了,看來她下次可以做幾個凍瘡貼來用用看。
“夫人。
”路氏過來給顧錦裡打招呼,秀氣的眉頭皺着,實在是這些新親眷身上的味道太重了。
估摸着是在外頭待得太久了,沒水洗澡洗衣服,是馊味、尿味、臭味都有,讓人聞着很是難受,路氏差點吐了。
不過路氏能忍,是什麼不好的話也沒說。
顧錦裡也聞到了親眷們身上的氣味,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路氏:“是杏幹,吃吧。
”
興安府之戰結束後,她在城裡城外收了不少東西,有杏子梅子等物,用杏子做了一些杏幹存着,偶爾拿來吃。
“多謝夫人。
”路氏急忙接過杏幹,背過身去,拿了一個杏幹含着,被杏幹的酸味一沖,嘔吐的感覺才減輕。
顧錦裡越過路氏,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這批親眷們面前,掃視她們一眼後,說道:“各位奔波而來,辛苦了。
虛話我就不多說,隻要你們守規矩,我會盡力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
這話說得,人群裡發出幾聲小小的譏笑……還說什麼不講虛話,讓她們過上好日子不就是天大的虛話嗎?
自打西北這邊亂起來後,她們就沒過一天像樣的日子,天天跟牲口一樣,為了活下去,是連樹葉青草都吃了不少。
幾聲譏笑來自不同地方,可顧錦裡會武,聽出了譏笑發出的方位,目光精準的落在兩個婦人、兩個未婚姑娘、以及一個十歲以下的男娃身上。
這五個人見狀,皆被顧錦裡的耳力給驚了一把,不過她們都是手上沾過血的,驚訝過後,是直視着顧錦裡,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