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可的神情隻變了一瞬,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殷少離再說後面那話,她也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起伏了。
“這件事我并不意外。
在畫裡待了那麼久,我很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殷少離,你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
最難以啟齒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開口,殷少離嗯了一聲後繼續道:“我不止一次看到吳延使用這些禁術。
種靈巫術,換人命格,攝魂術……一個并不能說明問題,可現在,這麼多秘術全出現在了那叛徒身上。
你說,這是為什麼?
”
他喉結動了動,自問自答:“姬家幸存者不多,應當不是當年幸存的姬家人幹的,門派裡的長老們也沒機會接觸這麼多風水禁術。
”
蘇可可懂他的意思,其實剛才就已經猜到了。
殷、正、決。
這個明面上的風水大師居然跟自己逐出門派的叛徒有牽扯!
“這一年多我一直在追查吳延的下落,跟他交手過幾次,知道他在收集鬼煞。
可我一直不清楚他的意圖。
他收集鬼煞,并用煉魂袋消除這些鬼煞的執念,看起來像是積攢功德,但并不是。
邪道風水師都喜歡走捷徑,如果真在乎功德,就不會走這些歪門邪道。
他看着像是在收集鬼煞,其實隻是在收集帶有魂力的魂體,還是消除煞氣執念之後幹淨的魂體。
可是,吳延的修為并沒有怎麼提升,風水禁術卻用得越來越多。
我一直在想,他千辛萬苦收集的這些魂體去了哪兒,知道昨晚,我才終于弄明白了。
”
蘇可可的臉越來越緊繃,聲音有些發冷,“他用這東西跟殷正決做了交易?
”
平白無故學會了那麼多姬家秘術,殷正決那老狐狸又恰好會這些秘術,這邪道跟誰做了交易,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這樣猜測的,究竟怎麼回事,還是得等抓住吳延後審問。
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跟他做交易的是誰。
”
殷少離有些詫異自己居然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出賣”自己的親人,這個人還是他敬重的師父,他的親爺爺。
都說殷家殷大師是個冷傲自負的人,但其實,他骨子裡流着他的血,也跟他一樣冷傲自負。
這份傲氣讓他能夠正視家族的恥辱,能夠讓他肩上壓着家族重擔也從不叫一聲苦。
蘇可可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他覺得應該讓她知道的,哪怕說出來會讓自己狼狽不堪,他也會在這份傲氣的支撐下告訴她。
“可可,我會幫你一起抓他。
”
殷少離的嗓音在這時格外的幹澀低啞,“但是,我可不可以提一個過分的要求?
”
蘇可可眼睛微垂,“……你說。
”
“假如我幫你抓到他了,你可不可以留他一命?
”
蘇可可頓時繃緊了唇線,“如果你想,當然可以。
但真到了那個時候,或許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因為,我如果真留了他一命,也必定懷着讓他生不如死的想法。
”
一個人生不如死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殷少離嘴角動了動,輕聲說:“我知道。
”
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讓師父活着。
風水秘法那麼多,聽說君家有能夠抹掉記憶的秘法,他可以求左師兄幫忙,偷偷抹掉師父的記憶。
如果真有了那麼一天,哪怕師父道行被廢,甚至四肢殘廢,終身隻能坐在輪椅上,他也想讓他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不用一天到晚鑽營他的權勢和地位。
如果師父覺得痛苦,那個時候他再送他安靜地走。
“……學長,你是個好人,隻是生錯了人家,投錯了胎,我不會把他做過的事情算到你頭上。
”
蘇可可正色道。
殷少離想笑,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他哪裡是什麼好人。
“可可,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殷家給的,我享受了家族的庇佑和榮譽,家族帶給我的恥辱和唾罵,我也同樣要承擔,這是我的責任。
就算你找我算賬,我也沒什麼怨言。
”
蘇可可嘴唇抿了抿,腮幫子跟着動了動,沒有接話。
兩人一時沉默。
殷少離先開口,說回了正事,“現在,我們可以從兩個方向查,一是吳延,他既然跟我師父有聯系,隻要這交易不終止,他就還會跟我師父見面;二是那些帶有魂力的幹淨魂體,我師父想用這東西做什麼,我們可以從這裡入手。
”
蘇可可點點頭,“我明白。
昨晚那邪道傷了你之後逃去哪兒了?
”
“據我對他的了解,應該已經離開帝都了。
但他還會繼續收集魂體,我也會繼續追查他,一旦有消息我就告訴你……”潘穎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聊得差不多了。
她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連忙将剛買的早餐擺盤,招呼兩人吃飯。
“這是我的房子,你不想回家的話就先在這裡養傷。
”
蘇可可往嘴裡塞包子,一口一個。
吃東西的時候,她的心情會變好。
殷少離發現了這一點,他的身體比剛才放松了一些,“不用了,你昨晚及時幫我排出陰煞之氣,剩下的那些我自己有辦法。
至于這手筋——”他熟練地換了左手拿筷子,“斷了就斷了,其實我左手畫符更好。
”
“需要雙手掐訣的時候,你又怎麼辦?
”
蘇可可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着包子,一口咽下去後才抽空道:“那邪道都有辦法恢複斷掉的手筋,我就更有辦法了。
明天開始,我每天花十分鐘幫你修複筋脈,你再按我教你的口訣每天打坐運氣,不出兩個月,你的筋脈就能重組完畢,保證完好如初。
”
殷少離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拒絕,隻低低應了一聲。
覺得自己不用養病的殷少離跟蘇可可吃完早飯後一起回了學校,潘穎勸說也沒用。
雖然兩人非常低調,但剛剛大火過的兩人再次同框,根本低調不起來,就算大早上的校門口人少,兩人同行的畫面還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很快,有不負責任的小道消息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