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他——向子英?
!
他不是在坐牢嗎?
!
面前男人一身黑衣,雙手插在褲兜裡,姿态閑适地站在她面前。
原本斯文白淨的俊臉被曬得有點黑,但那雙細長狐狸眼,還有高挺的鼻梁,不是向子英又是誰!
隻是,現在他右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直接橫跨臉頰到耳朵,整個人原本斯文又隐着嚣張的書生氣,現在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
原本是被寵壞的年輕人才有的傲氣,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在監獄裡或者在港府經曆了事情。
被沉澱成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氣質,陰沉、冷厲又帶着一種厮殺的狠勁。
甯媛這時候覺得向子英像向子烨了!
甯媛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警惕地盯着對方。
她當初和榮昭南好不容易把他哥向子烨幹掉,把他送進了監獄。
向子英也被判了十年。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和四叔認識?
當初為了把這對陰險的兄弟繩之以法,她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甚至差點搭上性命,難道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兩人四目相對,屋内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四叔愣了一下,随後看着向子英,沒看出什麼來。
老頭兒扭頭回來,看向甯媛,哼了一聲:“你認錯人了!
這是我老鄉的親戚,姓秦,叫秦長生,剛從汕美偷渡過來的。
”
甯媛一頓,眯起眼,沒說話,隻是愈發警惕哦。
她絕對不可能認錯人!
男人看着面前氣質都變得了的甯媛,眼裡閃過一絲波瀾和震動。
但很快又歸于冷漠,他輕笑一聲,語氣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這位小姐,你是在說笑嗎?
我并不認識你。
”
甯媛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冷冷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從監獄裡出來,又怎麼偷渡到港府來的,但是我這裡用不着你做事。
”
說罷,她不再理會向子英,轉身朝着四叔微微颔首——
“四叔,看來我們之間沒什麼生意可做了。
今天的事,就當我沒來過。
”
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
說着,她轉身就要走。
“哎,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
”四叔重重地将茶杯頓在桌上,渾濁的老眼卻閃過一絲冷光。
甯媛腳步一頓,她轉過身,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這不是怕給您惹麻煩嘛。
您大概不知道,我和您這位姓秦的老鄉可是……有過節。
”
四叔見狀,轉頭對那男人說:“長生啊,你先回去吧,今日怕是有什麼誤會。
”
“秦長生”自始至終都未曾給過甯媛一個正眼,絲毫沒有舊識的痕迹。
聽到四叔的話,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後院。
四叔慢悠悠地給自己續了杯茶。
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長生這小子雖然才來我這半年,但做事一向幹淨利落,從沒出過岔子,出手也狠,腦子反應又快。
我尋思着你們都是從内地來的,比較好溝通,誰知道……”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罷,既然你們有誤會,那就算了。
我再另外給你安排人手。
”
甯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銳利地盯着四叔,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我和您這位老鄉之間可不是誤會,是有血仇,他哥綁架過我,想殺我,然後死在我男人手裡,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
空氣再次凝滞,四叔愣住了,渾濁老眼死死盯着甯媛,仿佛要在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半晌,他才重重地将茶杯頓在桌上,茶水濺出來,在桌上留下了一道水痕。
“丫頭,四叔是生意人,最講究信義二字,從不做坑蒙拐騙的勾當!
你說的這些,我壓根兒就不知道!
。
”
他頓了頓,又道:“我當初确實收到内地親戚的囑托,讓我把這小子帶出來。
”
“我猜測他可能是犯了事,但偷渡來港府的内地人多了,犯事兒的也不少,我也不可能把每個人的底細都查得清清楚楚,我能留下做事的都是有用的人……”
四叔銳利的目光掃過甯媛:“我還不至于蠢到把有血海深仇的兩個人安排在一起做事,你說是不是?
”
甯媛看着四叔的樣子,好一會,知道他應該沒有說謊。
她微微一笑,語氣緩和了幾分,“我相信四叔,您在道上名聲在外,向來一言九鼎,自然不會騙我一個小晚輩。
”
四叔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點點頭:“這次算我老頭子看走了眼,欠了你一次人情,讓你受驚了。
你放心,這次去香港仔的事,我另外安排人手,保證都是港府本地人,絕對可靠。
”
甯媛自然沒有異議,她此行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也不想再節外生枝。
她看向窗外漸漸暗淡的天色,索性趁着四叔安排人手的時候,去了附近郵局拍了一份電報去内地,查問向子英的事情。
然後等着四叔給她安排人手,去香港仔,她總有些擔心,遠遠地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
香港仔。
天色剛擦黑,正是避風塘最熱鬧的時候,食客如織,喧嚣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彌漫着海鮮的鮮香,夾雜着辣椒、蒜蓉的香氣,刺激着食客們的味蕾。
“老闆,來兩斤濑尿蝦,要蒜蓉粉絲蒸的!
”
“好嘞!
再來一打啤酒!
”
“老闆,你這花甲新鮮嗎?
”
“新鮮新鮮!
你看這活蹦亂跳的!
”
熱鬧的市井氣息,卻掩蓋不了一絲躁動和不安。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一個賣避風塘炒花甲的攤檔上兩夥人打了起來。
“你他媽的敢偷襲老子!
兄弟們,給我上!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捂着流血的胳膊,惡狠狠地吼道。
“上!
砍死他們!
”
一時間,叫罵聲、桌椅翻倒聲、刀棍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原本熱鬧非凡的避風塘亂成一團。
食客們驚慌失措,尖叫着四處逃竄,生怕被卷入這場突如其來的争鬥。
“啊!
”一個男人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
“殺人啦!
殺人啦!
”
混亂中,一個憤怒聲音格外清晰:“給我搜每一條漁船!
個撲街敢砍我們堂主,他媽的,老子要把他找出來剁碎了喂魚!
”
顯然,這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鬥毆,而是黑幫之間的火拼。
而不遠處的面包車上,隐藏着數道黑影,都安靜地抱着槍,在等待着這場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