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申樓那半邊被紗布包裹着的臉,因為咀嚼的動作,顯得猙獰可怖。
船長看着他那副模樣,心裡也有些發怵。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查老闆,咱們都躲在這裡兩天了,也沒見警察來啊。
警局那邊傳來的消息,也隻是說海關封海是為了查走私的軍火和毒品,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不關我女兒的事?
”查申樓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船長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吓得一哆嗦,連忙賠笑道:“查老闆别生氣,我就是這麼一說……”
查申樓冷笑一聲,語氣森然:“老子混了這麼多年,這點直覺都沒有?
這封港口的事兒,十有八九和她脫不了幹系!
”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虧當初他還給查美玲洗腦,說了那麼多好話,結果一點用都沒有!
查申樓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臉,咬牙:“我那個寶貝女兒,表面上裝得溫柔賢淑,骨子裡比誰都狠,我死了,她才能徹底掌控查家!
”
他心裡對查美玲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這,也是女肖父不是……”船長被查申樓的氣勢吓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反駁。
“哼,可惜是個賠錢貨!
”查申樓恨恨地罵了一句。
他眼裡閃過一絲惋惜,“女人終究要嫁出去,給男人生了孩子,哪裡還會顧及娘家,更不會舍得對自己男人下狠手!
這就是女人的局限性!
”
查美玲一直問他為什麼不把她當繼承人。
這不是明擺着的麼?
男人幹掉或者抛棄糟糠之妻是枭雄行為,女人就是男人成長的養分,用夠了就該舍棄!
古今中外,縱觀政商兩界,有幾個男人成為枭雄或者英雄不換老婆的?
話雖不好聽,但卻是曆史事實!
漢高祖劉邦可以在逃命的時候把老婆呂雉和孩子踹下車給敵人當擋箭牌,先保全自己,最終成就一番千古霸業。
查申樓冷嗤:“反正老婆,有錢再娶就有了,孩子又不用我們自己生。
”
但是女人有幾個舍得對自己男人和孩子下手的?
舍得下手的就成了武則天!
可上下五千年,武則天才那麼一個,說明女人就是感情用事!
“女人腦子太有局限性!
又容易被情感操控,我早就試探過我那乖女兒,問她有沒有可能嫁給甯秉宇後,幹掉他,把甯家歸為己有,她隻當我在開玩笑。
”
查申樓眼神陰冷又輕蔑地狠狠咬了一口豬腳,嗤笑:“這樣,她還想繼承查家?
”
以美玲的資質,也不是不能培養成查家的繼承人,對付甯秉宇那小子,比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強多了!
就可惜不是個兒子!
查申樓猛地灌了一口酒,眼神陰狠地盯着碼頭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繁華的夜景撕碎。
船長不敢接話,隻能賠着笑,祈禱自己出去探查消息的船員快點回來,省得自己和查申樓獨處。
電視機裡播放着晚間新聞,船艙裡彌漫着一股廉價烈酒和劣質香煙混合的渾濁氣息。
電視裡,新聞主播正用字正腔圓的粵語播報着昨日發生的重大新聞——
“今日傍晚,海關總署署長在出席慈善晚宴時遇刺身亡,兇手至今在逃……”
畫面一轉,鏡頭對準了海關總署署長遇刺的慈善晚宴現場,一片混亂中,警員拉起了警戒線,醫護人員正在搶救傷員。
查申樓看着畫面,冷笑一聲,眼神終于舒坦了不少。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新聞畫面再次切換。
這次是九龍城寨沖天的大火,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隐約還能聽到人群的尖叫聲和警笛的呼嘯聲。
“九龍城寨發生大火,疑似有幫派分子趁亂火拼,但傷亡情況較輕……”新聞主播的聲音依舊平靜,卻掩蓋不住事件的嚴重性。
查申樓瞬間臉色變了,陰沉惱恨地說:“好一個‘傷亡情況較輕’!
我蹲在這裡熬着,可不是為了聽這幾個字!
”
他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焦慮和憤怒的情緒在他臉上交織。
“三合會那邊怎麼說?
甯秉宇到底死了沒有?
”查申樓猛地直起身,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
船長吓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甯……甯秉宇約了新義安和14K的人在九龍城寨見面,雖然動手了……但甯秉宇他提前回了淺水灣,隻有他身邊的一個助理受了點傷……”
船長越說聲音越小,生怕惹怒了喜怒無常的查申樓。
“撲街!
都是一幫死撲街!
”查申樓怒不可遏,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桌子。
各種食物殘渣和酒水灑了一地,船艙裡頓時一片狼藉。
他來回踱着步,咬牙切齒地罵道:“搞那麼大的陣仗,結果呢?
甯秉宇一點油皮都沒破,我兒子的仇都沒報!
一群飯桶!
”
船長吓得縮了縮脖子,低聲下氣地說:“查先生息怒,那甯秉宇狡猾得像條泥鳅,這次是他命大,下次……”
“下次?
還有下次?
!
”查申樓猛地轉頭,兇狠的眼神像是要殺人。
“再過幾個小時,港口一開,警察就要來抓人了!
到時候你我還有什麼‘下次’?
!
”
甯秉宇和甯正坤那個老東西絕對會在開港之前行動。
船長陪着笑臉:“查先生您消消氣,警察不一定會來,咱們換個想法——今晚十二點港口一開,您就有機會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
查申樓稍微冷靜了點。
船長繼續安撫:“安全到了公海,那就是海闊天空,天高任鳥飛,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有很多機會為查大少爺報仇!
”
查申樓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冷靜下來。
“沒錯,等我離開港府,好好籌劃……”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陰鸷。
仿佛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等待着時機給予敵人緻命一擊。
這時,一個佝偻着背,滿臉皺紋的老婆子在幾個年輕力壯的漁民或者港口混混的小夥子簇擁下,提着一網兜剛死的海魚走進了船艙。
“喲,查先生,這是在發什麼火呢?
”老太婆笑眯眯地問道,語氣中卻帶着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陰冷。
老太婆臉上溝壑縱橫,仿佛被歲月無情地碾壓過,隻有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還透着一股精明的光。
“查老闆,這是今早剛捕撈上來的黃唇魚,您嘗嘗鮮?
”老太婆将籃子放在桌上,一股濃重的海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查申樓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耐煩地說:“沒胃口,拿走!
說吧,什麼事?
”
老太婆也不惱,笑眯眯地說道:“查老闆,我們上面的人已經控制住了港府海關總署,今晚就能送你出去,但是我上面的先生說你關于甯家在全世界港口航運線路的資料……”
查申樓不耐煩地打斷她,眼底閃過精光:“什麼事不能出去再說?
老子現在自身難保?
你們現在來問這些東西?
”
老太婆渾濁的眼睛掃過查申樓,語氣陰冷——
“查老闆,你這是沒誠意啊。
我們這次要對付的人,可不是甯秉宇身邊那些隻會要錢不要命的雇傭兵,他們的路子和身手,可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