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有些遺憾地歎氣,她本來以為今天可以好好“正當防衛”,讓某些人見見血的。
甯媛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彎成隐着戾氣的樣子:“怎麼了,姓邢的,不是要收拾我,讓我生不如死嗎?
動手啊?
”
老邢臉色一陣鐵青,死死盯着甯媛:“你到底是誰?
我怎麼不知道這個地盤上,還有你這麼号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
”
他知道自己這次完了,對方勢力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還是個年輕的女人!
甯媛一看老邢的那樣子,就知道他在腦補自己是什麼手眼通天的了不得人物。
她也沒戳穿他的想象,懶洋洋地冷笑:“錢可真是個好東西,邢老大撺掇了金胖子想來分我一杯羹,可你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命拿我的東西。
”
老邢臉色難看:“你想怎麼樣?
”
甯媛嗤笑出聲,雙手環胸,眉目裡壓着戾氣,輕哂:“你想逼我去死,現在問我想怎麼樣?
”
上輩子她軟弱安靜了一輩子,遇事兒能息事甯人就息事甯人。
這輩子,從她逼着自己開始擺攤,開始學着在鄉下算計唐珍珍,就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事事退一步的甯媛了。
老邢渾身僵硬,咬牙切齒:“老子把這條命給你!
我的兄弟……你留他們一條命,但你不能牽連我和兄弟們的家裡人!
一人做事一人當!
”
踢到刀子,他有眼無珠,認了!
她嘲弄地看着老邢:“你還挺仗義,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
甯媛看一眼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租住的大門,忽然出聲:“咱們可都是守法好群衆,您說呢,九叔,?
”
說話間,大門一下子開了,一道有點敦實的不高身形走了出來。
這大叔也穿了一身鋼廠工人的衣服,脖子上還耷着毛巾,大約五十多歲,一副煉鋼廠憨實高級技工的模樣。
九叔淡淡地掃向老邢:“邢二江,你真是出息了,這是要把解放前青幫那套壞作風搬過來對付一個女學生?
”
老邢一看見對方的臉,瞬間大驚失色,臉色發白地顫聲道:“九……九哥。
”
他這套青幫的行事的方法和規矩還是年輕時候跟着真正出身幫會的九哥混的時候學的。
解放前,九哥不過十來歲就坐到堂口一把手,深得幫會大佬看重,想不到現在做了鋼廠工人。
九叔笑了笑,憨厚溫和到讓人毛骨悚然:“出息了啊,這都新社會了,你還敢搞這一套舊作風,這是真缺乏思想改造啊。
”
他慢條斯理地走到老邢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還認得我,就知道九哥現在都是六級工了,你們也要追求思想進步啊。
”
老邢渾身僵硬地低頭:“九叔……我不知道那姑娘是您……”
“現在知道了,想想怎麼跟小甯賠罪吧,這麼喜歡舊社會那套,就按老規矩賠罪吧?
嗯?
”九叔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把玩着手裡的匕首。
老邢一咬牙,突然一把拿過九叔手裡,狠狠地直接一匕首捅穿自己的左肩。
匕首夠長,直接穿肉而出。
老邢悶哼一聲,額頭滲出汗,一下子又抽出匕首來,接下來又一狠心在自己兩條大腿上各自捅了個對穿的窟窿。
這就是舊社會的幫會規矩——如果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請求對方恕罪,必須用利刃在自己的身體上對穿三個窟窿!
老邢的已經是輕版的了,有些規矩是——得在肚子捅一個洞!
可即使如此,等老邢把刀子從另外一條腿上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幾乎半身都是血,站不住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臉色慘白如紙,顫抖着,腦門“咚”地一聲敲在青磚地面上:“甯姑娘,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
甯媛冷眼看着:“你一個三刀六洞可抵消不了這事,你手下三十來個人不是麼?
”
那一幫跟着老邢的閑散流氓瞬間臉色都白了!
他們也要三刀六洞下跪賠罪嗎?
下跪沒什麼,但是要像邢老大這樣三刀下去,把自己捅個對穿,還要能避開腿上的大血管真是——
他們做不到啊!
甯媛見他們不肯,便看向九叔微笑:“九叔怎麼說?
”
自從廣州那個血腥夜之後,她眼底深處就像用血開了鋒的匕首,整個人處事變得更冷酷果決,
九叔也笑了笑,轉身拍了下老邢沒有受傷的一邊肩膀——
“好了,你們賠罪也要有誠意點,是不是?
你手下的人不像你跟過我給關二爺上過香,他們也就是些外行小癟三,一刀了恩怨吧。
”
一刀了恩怨,是三刀六洞刑罰的簡化版——隻需要在身上捅一個洞即可。
老邢一邊割破自己的衣服紮住大腿冒血的傷口,一邊爬起來,慘白着臉朝九叔鞠躬:“是!
”
他不敢拒絕九叔,他們這幫人盯着警察不在的時候向甯媛幾個下手。
可人家反而早就讓人盯着他們了,否則九叔不會這個時候剛好出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按住還在流血的肩膀,朝着自己手下厲聲道:“自己動手,你們還能選地方下手,要是讓九叔的兄弟幫忙,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不想回家了?
”
老邢最後一句話,讓他手下的人發怵。
有那大膽和知道自己逃不過的聰明人,反手就拿了刀子或者匕首。
然後選好了自己身上不緻命的地方,比如肩膀、手臂,然後顫抖着一刀朝着自己捅了過去。
一時間弄堂裡都是血腥味,此起彼伏的痛叫聲響起。
甯媛淡定地看着,不喜不怒,就像這是一件要完成的程序。
九叔看着甯媛冷漠秀氣的眉眼,沒有一絲女性不忍心,冷靜到冷酷,心裡也頗有點驚訝。
這個小姑娘是個心狠的。
沒有婦人之仁,不懼血腥,能幹大事。
看到了一會,甯媛覺得有點無聊,看向九叔,莞爾一笑:“九叔,我手裡有些新鮮的國外進口花草茶,要試試嘛?
”
她這一笑,眉眼裡的冷酷仿佛從來沒出現過,就是個單純可愛的女學生。
九叔也笑了笑:“好啊,國内的茶,早年我試過不少,進口的卻是沒有喝過。
”
甯媛歪着腦瓜,語重心長地道:“國外的茶沒有比我們的茶好,就是嘗個新鮮。
”
昏黃的燈光下,這濃郁的血腥味和一堆人往自己身上紮刀子的場景裡,一老一少笑眯眯地讨論着茶好不好喝,一起進了房間。
讓人周圍人看得有點發毛。
隻有上過戰場,見識過血肉橫飛的阿恒暗自啧啧搖頭,隊長老哥去哪裡搞來這麼個寶貝兒~~~
真是——又甜又狠。
可是真對自己胃口啊,這一手漂亮得叫人心動。
阿恒長目瞅着甯媛纖細的背影,琢磨,啧,為什麼自己不是個男的呢?
阿恒知道九叔的人在這裡,也沒自己事兒了,幹脆伸懶腰跟着回了住處。
滿花和華子被這場面震了一下,但他們也經曆過事兒了,除了臉色發白一點,也很快恢複了鎮定。
他們也跟着阿恒屁股也回了房間。
甯媛和九叔上了二樓客廳。
一道清瘦矍铄,穿着圍裙、脖子上挂着皮尺、戴着袖套的老裁縫模樣的阿叔正坐在桌子邊慢條斯理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