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蕭宇往那已經放下厚簾子的車廂瞅了一眼,歎了一聲,對這個娘是越來越失望了。
那好歹是她的親孫女,親孫女病到吐血,她非但一點關懷都沒有,第一反應竟是怕被過了病氣。
這是親祖母能幹得出來的事兒麼?
他這個娘怎麼這樣啊?
司琴還在求陸辭秋,陸辭秋暫時還沒什麼反應,陸芳華就說:“我爹問你話呢,你聽見沒有?
你倒是答一句啊!
”
司琴依然沒有理會,此時此刻在她眼裡心裡,就隻有陸辭秋一個。
其他人救不了她的主子,所以對她來說也是沒有用的。
沒用的人不需要搭理,她隻管給陸辭秋磕頭。
陸芳華氣夠嗆:“還真是跟從前一個德行,有奶才是娘。
可平時也沒見你叫娘,現用現交是吧?
現上轎現打耳朵眼兒啊?
你們可真行。
”她一邊說一邊拉了她爹一把,“别管了。
”
陸蕭宇也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對老太太的腹诽也少了幾句。
想來所有的報應都是應得的,老太太的态度也沒什麼問題。
司琴還在哭求,聲音很大,又哭又鬧的。
羅書蘭看着心煩,就小聲跟陸辭秋說:“給她看看吧,這吵吵嚷嚷的也太鬧心了,好歹看一眼讓她閉嘴。
”
陸辭秋這才點了頭說:“那就聽二嬸的,我過去看看吧!
”
司琴一聽這話立即起了身,“多謝二小姐,二小姐您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
陸辭秋看都沒看她一眼,隻管朝着羽王府的宮車走。
隻有霜華在邊上說了一句:“也别忘了謝謝二夫人,我家小姐是賣二夫人的面子,才肯去給她看診的。
但事先說好,我們也隻是去看看,看是一回事,治又是一回事。
”
司琴咬咬牙,“行!
”
羽王府的宮車裡,陸傾城沒有下去吃飯,隻在車裡簡單吃了點。
但也不知道是哪口沒吃明白,突然就噎着了,咳了幾下,吐了一大口血。
這會兒人迷迷瞪瞪的靠在雲婉兒懷裡,眼睛半睜半閉的,口中時有念叨,又不知念叨的是什麼。
那張絕世傾城的容顔,經了這些日子的折騰,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散發着光彩,甚至比雲婉兒去羽王府見到她那日還黯淡了許多。
雲婉兒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她覺得陸傾城可能是要死了。
因為陸傾城的身子都發沉了,可人明明看起來沒胖,為什麼會發沉?
據說隻有死人才會發沉,所以她覺得,陸傾城可能是快要死了。
雲婉兒說不出來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高興是因為她妒忌陸傾城,長得漂亮,又可以嫁給六殿下。
即使六殿下看起來對她并不好,但她依然頂着羽王府側妃的名頭,府裡的下人依然跟她叫王妃。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六殿下身邊,不像她,看一眼六殿下都是奢望。
不高興是因為陸傾城是她可以和六殿下見面說話的橋梁,有陸傾城在,她就有理由跟羽王府往來,就有理由跟六殿下說話。
一旦陸傾城死了,橋梁就塌了,她的心理寄托也塌了。
雲婉兒衡量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能讓陸傾城死,畢竟沒有了陸傾城,羽王府還會有别的女人,怎麼都輪不着她。
那既然還有别人,就不如是陸傾城了。
她開始輕輕搖晃陸傾城,口中也不停地說:“你千萬别睡着,睡着了就醒不來了。
司琴去求阿秋了,一會兒你好好的,說點軟話,你們到底是姐妹,她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
陸傾城清醒了一些,她問雲婉兒:“為什麼去求陸辭秋?
”
雲婉兒說:“為了救你的命。
傾城,什麼都沒有保命要緊。
”
“可是我讨厭陸辭秋,你知道那種讨厭到了什麼程度嗎?
就是想要她死,做夢都想要她死的程度。
以前我試過很多種法子把她給弄死,可惜都失敗了,她不但沒死,還害了我,讓我淪落到嫁給燕千雲那個王八蛋。
我陸傾城一生驕傲,最後竟落得隻能嫁給他,還是個側妃。
這一切都是陸辭秋害的,我與她不共戴天。
”
雲婉兒聽得心裡不是滋味,“六殿下真的不好嗎?
傾城,你已經比許多人都好了。
”
“好什麼?
我哪裡好?
”陸傾城瞪着她,“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跟了我父親,心裡還惦記着六殿下。
你假意關心我,往來羽王府,實際上就是為了多看我的男人幾眼。
雲婉兒,你賤不賤啊?
你吃着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你怎麼那麼貪心啊!
”
突然被揭穿,雲婉兒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她還是得否認,她搖着頭說:“傾城,你病了,都胡言亂語了。
我怎麼可能惦記六殿下呢!
我真的沒有。
”
兩人正争執着,車廂簾子被人從外頭挑開,陸辭秋一低頭走了進來。
寬大的宮車裡一股子藥味兒,可這藥都是溫補的,對陸傾城的病沒什麼用。
司琴撲到陸傾城跟前,口中埋怨着雲婉兒:“叫你看一會兒我家王妃,你是同她說了什麼讓她這樣激動?
王妃又吐血了,雲婉兒,我家王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
雲婉兒皺着眉,也不與她争論,隻看向陸辭秋,“阿秋,你快給她看看,她一激動就吐血,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說完,主動站起身讓出地方,讓陸辭秋上前。
陸辭秋往前走了幾步,身後跟着霜華和陸夕顔。
到底是宮車車廂大,這麼多人也不覺得很擁擠,甚至除了司琴,另外落棋她們幾個也跟了進來。
陸辭秋伸手要去搭脈,陸傾城往後躲了一下,司琴卻把她的手腕緊緊抓住,小聲同她說:“小姐,保命要緊,咱們一切都為了保命,您千萬要聽話。
”
她這才沒有再動,老老實實地讓陸辭秋替她診脈。
隻是身體沒動,眼睛卻一直瞪着陸辭秋,那眼神兒,活像要把人給吃了。
陸夕顔看不下去,說了句:“正常人這種時候都會巴結着大夫,求大夫給好好治。
”
邊上站着的落棋立即就把話接了過來:“五小姐這是在教我家王妃做事嗎?
五小姐什麼時候這樣懂事了?
”
陸夕顔狠狠翻了她一眼,“我本來就應該這麼懂事的,可惜以前被人給帶跑偏了。
行了你們幾個,别拉硬了,都求到我二姐姐頭上了還不肯說點軟乎話,合着我二姐姐是大冤種,被你們罵着,還得給你們治病?
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買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