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說：“老身的确沒錯，老身也是跟别人學的，他們要殺了老身，老身就把京裡的事都說出來，把那些人家死的下人也都說出來。
要殺就全殺，憑什麼老身自己死？
”

　　常嬷嬷搖搖頭，“人家隻是說說，有沒有那些事都還不一定呢！
當初咱們都年輕，沒往深裡想，如今這把年紀了，您仔細回憶回憶，那些人哪個真的說了自己殺過誰誰誰？
她們甚至都沒有點名道姓的說過誰家的什麼人殺了奴才。
所有講給您聽的故事，都是‘我聽說’這三個字開的頭，那就都是謠言，你就是當面問她們，她們也不會說是打哪聽說的。

　　何況都過去十幾年了，誰還能記得十幾年前的事？
老夫人，認命吧！
”

　　“憑什麼要老身認命？
老身偏不認！
”老太太發起瘋，大聲地喊，“來人！
快來人把我放出去！
要死一起死，憑什麼隻留下我一個？
快放我出去！
”

　　不遠的牢房裡，婁家人向這邊看過來，一群人跟她隔空對罵。
說都是她養的兒子叛國，害了所有人。
說京城陸府就是罪魁禍首，說陸老夫人本性卑劣，所以才養出了那樣的兒子來。

　　總之，婁家人罵陸老夫人，比陸家老宅罵得都兇，甚至她的哥哥還細數她出嫁之前的事，說她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在家中争寵，讓爹娘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給了她。

　　老夫人就罵回去，說你們哪來的臉指責我？
這些年要不是我一直在養着婁家，就憑你們幾個好吃懶做的性子，婁家早就沒了。
這些年你們花了我多少銀子你們心裡沒數嗎？

　　結果人家翻臉不認，她哥哥說那些都是你自願給的，我們可沒跟你要。
再說了，你當年看上村裡的窮小子，嫁到村子裡去，一年到頭也不回來一回，不都是我們在家盡孝道侍候爹娘麼！
而且你是嫁出去的女兒，你生的孩子姓陸，我生的孩子才姓婁。
我這是在替婁家留根兒，要不然婁家的香火就斷了。
你為婁家的香火延續付出些銀子，你有什麼可不樂意的？

　　陸老夫人覺得自己被人利用了，這麼多年她終于清醒了。
好像這樣的話雲婉兒也說過，她聽進去了一些，卻又一直不敢相信娘家人真的會這樣對她。

　　現如今聽到娘家人親口說了，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銀子和真心都喂了狗。

　　陸老夫人跟婁家一直在對罵，牢房裡十分熱鬧。
那些獄卒也不理會，隻管坐在一旁看熱鬧。
甚至有人還端來了一盤花生米，一邊吃一邊聽。
畢竟這種大戶人家的秘聞是很難得的。

　　關着陸家人的牢房裡倒是沒有這麼熱鬧，因為他們是最先被審的，已經麻木了，也已經認命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怨天怨地也都是死，那還費那個嗓子幹什麼呢？
吵架多累啊！

　　隻是牢房裡的空氣不太好，因為陸傾城也被關了進來。
她身上都已經發臭發爛了，人也就剩下最後一口氣，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死。

　　她那幾個丫鬟在她身邊坐着，也不管她，陸傾城也沒有力氣說話，隻能靠牆上等死。

　　她那個男人已經被拉出去砍了，不知道招認了什麼，反正就是定了死罪。

　　老宅那邊的人有人壯着膽子走上前，掀了一下陸傾城頭上扣着的大帽子。
原本也打算再看一眼京城大小姐天下第一的容貌，可惜陸傾城臉也是爛的，哪裡還有容貌可言。

　　那人道了一聲晦氣，又坐了回去。
司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目光收回來，沒有說話。

　　但還是有個女人走到了她們身邊，小聲地問：“真的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了嗎？
你們就甘心這樣死了？
京城中人手眼通天，就算左相叛國，我相信陸家也一定有辦法的。
不是有人走掉了嗎？
那就說明這件事情不用誅九族。
那既然不誅九族，能不能把我們放了？
”

　　司琴看了她一眼，道：“這位姨娘，你是因為左相叛國被抓進來的嗎？
”

　　那人愣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我，我毒死過老宅一個孩子。
”

　　“那不就得了。
”司琴冷哼，“自己手底下是有人命的，跟左相叛不叛國有什麼關系。
他就是不叛國，你該死不還是得死麼！
行了，坐回去吧！
咱們都被關在一起了，你問我也沒用。
但凡有保命的機會，我都一定會讓自己活下來，可惜……”她說不下去了。

　　沒有人不懼怕死亡，她也一樣。
可是眼下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除了等死，做不了别的。

　　讓人意外的是，雲婉兒也被關了進來。
在另外一間牢房，跟老宅幾名女眷關在一起。

　　官府倒沒審出她在京城如何，也沒審出她在到古縣來這一路上有什麼大罪。

　　但卻意外地審出她在江南雲府時，曾經毒害過自己的一個庶妹，還把一個庶弟推下馬車摔死了。
這兩條人命直接定了雲婉兒的結局，知府大人當時就說，這麼狠毒的人，不配活着。

　　雲婉兒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夢，原本聽說左相叛國的消息時，她還在慶幸自己并沒有與陸蕭元舉辦婚典，也沒有去官府登記婚書。
從律法上講，她還不是陸家人，就不用死。

　　可是沒想到鹹州知府的審案手段也是厲害，她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審着審着，把許多年前在江南做下的事都給說了。
這一說不要緊，好好的生路被堵死，她也被關了進來。

　　但是素言卻走了，跟着陸家二房的車隊，坐上了回京城的馬車，因為人家手裡沒有人命。

　　回京路上，氣氛十分壓抑，幾輛馬車行得都很快，起早貪黑地趕路，大家都想早點回去。

　　陸芳華和陸夕顔坐一輛車，身邊還跟着個陸青青。

　　陸青青穿着素服，因為她覺得她姨娘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陸芳華跟她說：“人也不見得一定得死，臨走前我問過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說，暫時隻審出來那位姨娘跟府中其他姨娘内鬥時使過毒。
但一來是對方先下的死手，二來那毒也不是什麼巨毒，雖然當時難受些，但被毒之人後來緩過來了，沒死成。
當然，也不是一點損失也沒有，那人被毒沒了肚子裡的孩子，所以你姨娘才被一起關了起來。

　　知府大人還說，如果她認罪态度好，老老實實地坐牢，最多兩三年就能出來了。

　　但你要是堅持穿素服，也沒什麼錯，畢竟老宅裡的都是你的親人，死了那麼多親人，是應該表示表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