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一隻手扶着邊上一棵大樹,指甲摳着樹皮,都滲出了血。
男的壓低了聲音跟她說:“三小姐看個經過就好,不必聽老宅這些人胡說八道。
主子說過,人不能用金錢去衡量,身份貴不貴重,從來也不該由别人來評判。
自己怎麼看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蘇姨娘是三小姐的母親,她為陸家生兒育女,怎麼就不值錢了?
主子讓我帶三小姐來看這一出,也是想給三小姐和蘇姨娘出口惡氣。
不管是陸家老宅還是京城陸府,主子說了,那些傷害過你們的人,一個都不會得到好下場。
”
陸惜玉深吸了一口氣,用力點頭。
老宅前院兒,陸辭秋盯着那位二夫人,問了一句:“不值錢?
”
二夫人點頭,“是啊,妾而已,肯定是不值錢的。
”說完,還看了陸夕顔一眼,冷哼一聲,“天底下就隻有正妻和嫡子嫡女才配被人尊重。
就像京城陸府,隻有二小姐才是最最尊貴的。
哦,還有四小姐,四小姐也是嫡出,也一樣尊貴。
”
陸芳華冷哼一聲,“還不忘了巴結一下我。
可是有什麼用呢?
值不值錢的,要評說也是由我們京城陸府來評說,你們老宅有什麼資格評價京城這一支?
看看你們住的這座宅子,我們的。
看看你們身上穿的華貴衣裳,也是我們的。
再想想你們是如何能住到古縣來,而不是窩在上曲村,哪一點不是拜我們這一支所賜?
結果我們送個人回來,你們連門兒都不讓進?
”
“人已經死了。
”
“死了就不會擡進去辦喪嗎?
”陸芳華急了眼,“死了就可以随意處理了?
她是陸家的人,是給陸家生了孩子的女人,她就算死也該葬入陸家祖墳,而不是拉到城外去随便一丢!
你們這幫人,吃我們的喝我們的,到頭來連葬一個人都不願意,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臉!
”
陸芳華的話把老宅人說得一個個都特别臊得慌,那二夫人也有點不好意思,苦着一張臉說:“四小姐别生氣,二小姐也别生氣。
這事兒說到底都是男人做的主,我們當女人的是一點說話的權力都沒有的。
隻是現在兩位老爺都被押到大牢裡去了,要問也得等他們回來問。
”
陸芳華都聽笑了,“還指望他們能回來?
做夢!
”
“他們回不來了嗎?
”人群裡,有人試探地問了一句,“那些被抓走的人,真的都回不來了嗎?
那陸家怎麼辦?
我們剩下的這些人怎麼辦?
”
陸辭秋笑笑,雙手負于身後,又開始在前院兒裡來來回回地走動。
“能不能回得來,得看他們做的事在南嶽律法面前夠怎麼判。
要是判死罪呢,那肯定是回不來了。
當然,我所指的回不來是活着回不來,斬首之後屍體你們還是可以拉回來的。
不過事先說好,這種罪犯被斬首的人,可入不得陸家祖墳。
誰敢把他們往祖墳裡葬,我就把他一塊兒給埋了。
要是不夠判死罪呢,那就能活着回來。
最多等上幾年或是幾十年,總是可以刑滿釋放的。
至于說你們這些人怎麼辦,别着急啊!
這不是還沒查完呢麼!
指不定過幾日,這座老宅裡所有的人都會被官府帶走。
等到那時,你們就也不用擔心該怎麼辦了。
哦對了,忘了和你們說。
這座宅子我們也要收回來了,待祭祖結束之後就辦這事兒。
到時候,所有無罪之人,奴才遣散,主子也遣散。
你們要再問我遣散到哪裡,很簡單,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我家四妹妹說得對,我們京城陸府與古縣老宅之間的關系很明确,就是雇傭關系。
我們出銀子雇你們在這裡守墓。
現在我們覺得你們這個活兒幹得不好,那就解除雇傭關系。
你們也别跟我扯什麼親戚不親戚的,陸家的親戚多了去了,我們總不能見一個就救助一個。
誰也不用覺得委屈,誰讓你們不規勸,不上報,還跟着一起享受呢!
”
她走入人群中,一個一個看過去,隻在看到大夫人時腳步頓了頓,半晌又繼續走。
“蘇姨娘的事讓我們明白,老宅的人啊,都是沒有心的。
你們根本沒拿我們當衣食父母,也沒有把我們當親戚。
對于京城送來的人說扔就扔,過後連封書信都不給京城。
所以誰都别怪我心狠,這都是你們自己作的。
友情提示,陸家的根在上曲村,沒地方去的,乖乖回到上曲村去。
該種地種地,該養豬養豬,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興許還能活得久一些。
我言盡于此,你們自己思量。
”
她走離人群,揮了揮手,“都散了吧!
”
老宅的人聽她說話聽得膽戰心驚,有許多人已經小聲讨論起來,比如說——
“真要我們回上曲村嗎?
我不想回去啊!
上次回村是坐着轎子回去的,氣派又威風。
這次要是被趕回去,上曲村的人還不得笑話死我們!
”
“我也不想回去,我還沒娶媳婦,我看上的是李家的大小姐,可回了上曲村就隻能娶村姑了。
村姑那麼土,誰願意娶她們。
”
“行了,能娶到村姑就不錯了,說不定村姑都不跟咱們。
那麼多人被抓走定罪,京城也不會再給我們銀子了,誰家的姑娘會願意嫁給咱們呢!
”
“京城真的不給我們銀子了嗎?
那我們以後吃什麼啊?
我們沒錢啊!
”
人們說着話,散了。
羅書蘭冷哼一聲,“聽到沒有,京城不給銀子,他們都不知道怎麼活。
合着他們就沒想過自己賺銀子,就想一輩子當米蟲,等着咱們養。
”
陸蕭宇也是一臉怒容,但他生氣的點跟羅書蘭不一樣,他說:“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被抓走了那麼多人,有長輩也有晚輩。
這些人在聽說我們要收回宅子之後,一個個思考的都是自己今後該如何生活,都沒有一個人問一問他們的親人怎麼辦,也沒有人關心他們犯的是什麼罪,誰會死,誰會活。
而且書蘭,你發現沒有,這幾日都沒聽說有人哭。
”
羅書蘭點點頭,“是啊,人情冷漠,也是讓我開了眼。
不過也不意外,老宅這邊是個什麼德性,我們早也心中有數。
其實京城也是如此,并沒比老宅好到哪去。
就是苦了這些孩子。
”
人們正待回自己房間,老宅的二夫人又返了回來,走到陸辭秋身邊壓低了聲音說:“二姑娘,我有話跟你說,有些事,你一定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