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去請老夫人了,陸蕭元也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
猶豫的工夫,霜華就從他眼前快速溜走,想攔也沒了機會。
陸辭秋還在委屈巴巴地說話:“五妹妹都病成這樣了,父親還在與我說這些,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先想辦法救五妹妹的命嗎?
父親,我們這麼多孩子可都看着呢,您若太薄涼,傷的可是所有人的心。
大姐姐,你說我這話對不對?
如果有一天躺在這裡的是你,父親卻隻管站在這裡看,一點都不替你想辦法,你心寒不心寒?
”
陸傾城心裡罵了一萬句晦氣,怎麼就躺在這的是她了?
“二妹妹千萬别這樣說,父親從來都不是心性涼薄之人,他一定是在替五妹妹想辦法。
”
“哦,這樣啊!
”陸辭秋點點頭,“那父親想到什麼辦法了呢?
”
陸夕顔聽了這話,也朝着陸蕭元一臉期待地看了過去,還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父親。
”
陸蕭元的臉陰得都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着陸夕顔,心裡不停盤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女兒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了嗎?
如果真的不治,那他還要不要想這個辦法?
終于,老夫人來了,霜華這一路上已經把這邊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講了一遍,老夫人一進屋就大聲道:“請太醫!
必須請太醫!
我陸家的女兒金枝玉葉,我們又不是看不起大夫,也不是請不動太醫,為何不去請?
”說完又看向陸蕭元,“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沒聽到老身的話嗎?
在我們陸家,女兒跟兒子是一樣尊貴的。
”
陸蕭元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眼下這個時辰……“還是明日天亮再說吧!
”
老夫人歎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眼下這麼多人在這裡,許多話都不方便說。
隻是這個兒子的表現實在讓她有些失望,她一直強調在這樣的家族裡,很多時候女兒是比兒子還要緊的。
這個做官做到正一品的兒子,怎麼就不明白呢?
陸蕭元轉身要走,卻聽陸辭秋忽然又開口說:“父親是要回去睡覺了嗎?
您是怎麼做到在這種時候還能睡得着的?
不留下來陪陪五妹妹嗎?
萬一她熬不到明日太醫來,那今晚可就是最後的告别了。
父親您想想,五妹妹小時候您也抱過的,如今人就要不行了,您真的沒有絲毫悲傷嗎?
”
這話說得,陸蕭元氣個半死,陸夕顔也氣個半死。
但是這一次,陸夕顔終于不是生陸辭秋的氣了,而是生她這個父親的氣。
“我就要死了,父親卻一點都不心疼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爹?
”
“五小姐!
”康氏吓出一身冷汗來,“五小姐可千萬别說這種胡話,你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從小就最受父親疼愛,他怎麼可能不心疼你呢?
他不是要回去睡覺,他隻是去想辦法給你請太醫。
你放心,隻要太醫到了,你的病就一定會好的。
”
陸夕顔開始哭,屋裡其他人覺得實在沒什麼事做,便也跟着繼續哭。
陸蕭元被這一屋子人哭得腦瓜子嗡嗡的,想走又走不了,陸辭秋像個陰魂似的盯着他。
他隻好繼續在原地站着,心裡也不停地琢磨明日要叫哪位太醫上門。
沉香院兒主屋的房頂上,燕千絕的近侍修染合上被掀開的瓦片,唇角微微勾起。
這個陸家二小姐有點意思,不知今兒這一出他回去彙報之後,他家主子能不能幫這位二小姐一把。
這一夜,陸家人除了陸榮軒以外,誰也沒睡。
陸辭秋精精神神地盯着這夥人,誰打瞌睡了她就提點誰幾句。
什麼冷血心腸啊,什麼不念親情啊,什麼家裡有人要死了都不哭,那将來父親要是沒了,你們是不是也哭不出來啊?
陸蕭元一晚上被她說死好幾回,到最後都麻木了。
陸夕顔哭到天快亮,實在哭不動了,暈了過去。
康氏以為她死了,“嗷”地一下也暈了。
但其實陸辭秋也不是逮誰就拖誰下水,就比如說她現在一心巴結着的老夫人,她就有區别對待。
半夜的時候,陸辭秋給老夫人整了袋速溶咖啡,用茶碗裝的。
她告訴老夫人這是她琢磨出來的新茶,方子自然也是來自外祖母。
老夫人喝了一口差點兒沒吐了,當時就懷疑陸辭秋是不是給她灌了藥。
但在陸辭秋的要求下,又喝了第二口,這一口跟之前就不太一樣了。
之後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把一碗咖啡給喝光了,然後就問她:“還有嗎?
”
于是這一晚,陸夕顔的屋子裡飄滿了咖啡的味道,那味道讓陸辭秋自己也有些恍惚,要不是這些人都穿着古裝,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回去了前世。
不過咖啡也不是人人都有份的,老夫人有,二房一家有,她和她的丫鬟們有,蘇姨娘跟陸惜玉也有。
但其他人可就沒了,即使陸蕭元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也沒提一句給父親也來一碗的話,氣得陸蕭元直想把她的碗給摔了。
終于到了上朝的時辰,陸蕭元走了,再回來時,身後就跟了太醫院的齊太醫。
老夫人是見過這位齊太醫的,五年前的一次宮宴上,皇上當着所有在京官員及其家眷的面,升了齊太醫做太醫院院首。
理由自然是齊太醫醫術卓然,在太醫院無人能出其左右。
今日一見是齊院首親自來了,老夫人很高興,立即起身相迎,口中說着:“沒想到孩子生病,竟驚動了齊院首大駕,老身真是感激不已。
”
齊院首趕緊營業性寒暄:“老夫人太客氣了,不敢當大駕二字,隻管盡心竭力醫治五小姐病情。
”說完,又吸了吸鼻子,不解地問,“這是什麼味道?
怎的如此……嗯,香醇?
”
老夫人挺挺腰闆,覺得特有面子。
太醫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都聞不出味道,她卻喝了一晚上。
忽然就産生了一種優越感是怎麼回事?
這會兒精氣神也好得很,真真是神物。
于是她告訴齊院首:“是一種叫做咖啡的東西,像茶一樣飲用的。
初嘗微苦,再嘗甘甜,之後便是香醇無比了。
哦對了,咖啡喝了能夠提神醒腦,是我的二孫女親手調配的。
”
“哎呀!
可是府上的二小姐?
”齊院首反應實在有點誇張,他自己也覺得戲有點兒過了,但是他收不住!
畢竟這是十一殿下交待下來的任務,他今日到陸府來,就是為了合力配合陸辭秋。
十一殿下說了,配合得好,重重有賞。
配合得不好,再有戰事就讓他穿上铠甲跟着去打仗。
所以齊一然今日也是拼了!
“要不怎麼說還得是二小姐有本事呢!
這樣好的東西在這世上,也就隻有二小姐能拿得出來。
二小姐在嗎?
在下得去給二小姐問個安。
”
陸家人又集體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