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人心裡是清清楚楚的,關于皇家如何利用他們給朝廷賺錢,又如何暗中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包括皇家一直虎視眈眈盯着羅家的錢财,他們心裡都有數。
隻是誰也不知道皇家什麼時候會收口。
羅大老爺說:“其實羅家做生意很本分,我們不貪,也不搶不占,都是憑着頭腦在做正經生意,一點逾越律法邊線的舉動都沒有。
每年賺的每一個銅闆,都會足額上繳賦稅,真真是從上到下查不出一絲觸犯律法之事。
所以其實皇家挺不講理的,就因為羅家生意做得好,他們就想占羅家的便宜,想把羅家占為己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
他越說越激動,羅老夫人就沖着他擺了擺手,“皇家事,不可言。
”
羅大老爺不服氣,“在自己家裡說說怕什麼?
難不成咱們這屋裡的人還能給說出去?
”
羅老夫人還是搖頭,“這不是你自己家裡,這是陸家。
咱們這些人自然是不會說出去,但是難保隔牆有耳。
”說完,也歎了一聲,“其實即使是在羅家,也是不安全的。
阿秋,你說朝廷可能沒有探子安排在羅府嗎?
不可能的。
他們既然有心想收了羅家,就不可能不監視羅家。
罷了罷了,我怎麼老糊塗了,剛勸着不讓孩子說,自己倒是說了起來。
”
陸辭秋心中也是感慨,自古君王多猜疑,或許最開始他們隻是對羅家做生意的天賦好奇,多留意了幾分。
到後來發現羅家确實天賦異禀,于是就存了私心,想把羅家的财富據為己有。
但收羅家錢财之事畢竟隻能做一次,所以必須養肥了再殺。
于是他們就一代一代地等,羅家也一代一代地壯大,錢财越來越多,終于到了這一代,達到了一個頂峰。
她其實挺同情羅家的,本身沒做什麼錯事和壞事,就因為會賺錢,被朝廷盯了幾代。
這幾代人是在怎樣的精神折磨下活過來的?
想想都很可怕。
羅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擡手往眼睛上抹了一下,然後道:“我跟展金也有絆嘴的時候,我生氣了也會說早知羅家這樣,當初說什麼也不會嫁進來。
可想而知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雖然在所有人看來羅家都是錦衣玉食,但其中煎熬隻有我們知道。
你永遠不知道第二天清早刀是不是就架在脖子上了,每一天都有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我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崩潰了,也說過再也不做生意了這樣的話。
可是當生意擺在面前時,卻又不由自主地又去做了起來。
這可能就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
她說到這裡,看向陸辭秋,“阿秋啊,上次我和你大舅舅來京城,咱們相處就挺好的,我喜歡你這孩子,我覺得你對我這個大舅母應該也是樂意親近的。
舅母今天就想問你一句話——跟皇家做這些買賣,能不能讓羅家今後過上安穩的日子?
能不能讓我們不再擔驚受怕,幾十年睡不成一個好覺?
我們不圖錢,都充了國庫也行,羅家現在隻求平安,别的什麼都可以不要。
阿秋,你能給咱們交個底嗎?
”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陸辭秋,連羅家的丫鬟都向她看了過來。
陸辭秋也看向她們,半晌才道:“之所以出這些主意,之所以極力促成這些生意,為的就是給羅家和皇家搭出一座橋。
包括讓你們将酒樓記在淑妃娘娘名下,也是在十一殿下之外,想再給你們尋一處靠山。
當然,我也不是無緣無故就要幫着羅家,之所以這樣做,一是我真心的想為南嶽做些事情,二是我自己确實也需要錢。
我主醫,從外祖母那裡承下來的手藝,我不希望它失傳,也不希望空有一身本事卻無處可用。
外祖母後半生都生活在北地,被人稱為北地神醫,她有仁濟天下之心,我也有醫者仁心之志。
就像羅家做生意一樣,你們将生意經刻到了骨子裡,我也将身為一名醫者的志願寫到了生命裡。
所以我得養着回春堂,不隻養着京城裡的,将來還要養着永安縣的,以及南嶽國土範圍内開在其它州省的回春堂。
醫館不能以賺錢為目的,應該以救人為目的。
這是醫者的初心,也是這一行業的初衷。
回歸本心,才是對祖師爺的敬重,才是對‘醫’這個字的最高禮遇。
所以我需要錢,所以我得想方設法地弄到錢。
羅家是我最好的選擇,因為你們是南嶽最好的商戶,也是我二嬸的娘家,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你們。
當然還有第三點原因,是我希望我的四妹妹将來過得好,希望我二叔二嬸到萬不得已時,能有一條退路。
除此之外,我也覺得朝廷的本意應該也不是将羅家一舉抄了。
那樣隻能解一時之需,卻解決不了永遠的需要。
隻有讓羅家繼續存在,财富才能繼續存在。
所以我認為,皇家應該也在尋找這座橋梁,從而把與羅家的關系從獵鷹捕食,變成通力合作,謀求共赢。
隻要羅家願意讓出一部分利潤去與皇家、與朝廷共赢,我相信皇家會樂意讓羅家一直存在的。
因為隻有羅家一直存在,皇家才可以一直索取。
從被動被觊觎,變成主動尋求合作,羅家自此才算真正的在南嶽站穩腳跟,羅家的子孫後代也才算真正的有生命保證。
當然,也不排除南嶽後世的皇帝再有别的想法,但将來不管任何事都是說不準的,所以我們隻看當下便好。
上述是我的想法,不代表皇家,但明日羅老夫人要随我一同進宮,到時可以聽聽皇後娘娘自己怎麼說。
”
羅老夫人聽到這裡就愣了,“進,進宮?
我怎麼還要進宮呢?
”
陸辭秋說:“皇後娘娘想見見您。
”
羅老夫人很緊張,“皇後娘娘要見我?
我從未進過宮,更從未見過皇後。
今日跟你祖母說的那些話,什麼把海男子送到宮裡去啊,那都是瞎說的。
就算是送也是送給你,然後你再送到皇宮裡。
我們本就是打算把這些拿過來,讓你在未來婆婆面前做做臉面的,沒打算自己去送啊!
阿秋啊,還是不要見皇後了吧,我心裡不踏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