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王府燒了一間屋子,燒了一大堆戲服。
燒東西的太監到時,燕千揚才從城外回府。
太監們戰戰兢兢地把來意給說了,為防燕千揚阻攔,還特地說明了這是皇上在早朝時當着衆臣的面做的決定,誰都改變不得。
他們甚至簡單描述了一下早朝群臣參奏的場面,然後為首一名老太監語重心長地跟燕千揚說:“二殿下,不是奴才們不近人情,實在是皇上盛怒,皇家的臉面傷不起了。
”
燕千揚當時什麼都沒說,親自将人帶到他收藏戲服的小院子裡。
那些人就當着他的面進屋搜查,搜出了一大堆唱戲的衣服、道具什麼的。
一樣一樣往地上扔,每扔一下都跟戳他的心窩子似的。
後來燕千揚也麻了,幹脆告訴他們不用那麼費勁,直接一把火燒了他這屋子就行。
說完,他親自取油澆油,親自點火放火,但屋裡挂着的一幅畫卻被他提前抱了出來。
老太監看了那畫一眼,見畫中是名女子,也穿着戲服。
他就說這也在焚燒的範圍内,二殿下還是把畫也扔進火裡去吧!
說完,也不顧燕千揚反對,搶過那幅畫就扔進了火裡。
莊王府的事很快就傳了出來,那群太監離開之後,一路走一路說,大有把這件事情昭告天下的意思。
恨不得讓全望京城的人都知道,二皇子被皇上訓斥了,二皇子失寵了。
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
懂得政事的從政局角度出發,去分析裡面所有的事業戲。
不懂得政事的就從八卦的角度出發,去分析裡面所有的感情戲。
最後,還是八卦的那夥人最先有了結論:“要說二皇子失寵,也不見得,因為他從來也沒得寵過啊!
但凡他是皇上寵愛的兒子,當年那平安候的女兒柳小姐,也不會和親到西高去。
”
随着放火太監團回宮,也随着他們跪在靜心殿外,二皇子的生母甯妃娘娘也坐不住了。
她先是往靜心殿走,想去求皇上原諒她不懂事的兒子。
但是走了一半又覺得不能去求皇上,應該去求皇後,于是又折返回來,改去永福宮。
甯妃到時,永福宮的宮人已經把殿内打掃得很幹淨了,還灑上了花瓣泡的水,一丁點飯菜的味道都聞不出來。
但甯妃還是覺得永福宮似乎剛剛發生過什麼,不然皇後娘娘的臉色不會這麼難看,宮人們也不會一個個都不吱聲,隻顧低頭做事。
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隻想着她兒子的事,想讓皇後娘娘跟皇上求個情,别再生氣。
甯妃說:“千揚唱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出去唱堂會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皇上以往都沒說什麼,咱們都以為他是默許了的,為何這次就動了這麼大肝火呢?
臣妾聽說,那場堂會上還出了事,那個員外府不知為何起了火,現場大亂。
皇上都沒有問一句千揚傷到沒有,就隻顧着派人去他府上燒東西。
那些東西可都是千揚的心頭寶啊!
這些年他就靠那些東西活着,這一下都給燒了,他心裡該多難受啊!
”
甯妃一邊說一邊抹眼淚,“臣妾還聽說,燒的不隻是戲服,還有一幅女子的畫像。
能出現在莊王府的女子畫像,必是那柳安青的。
當年皇上一點都不顧及兒子的心情,活生生把那柳安青給送到西高去和親了,千揚差點沒氣死。
我好說歹說勸着他想開,這才保住了他一條命。
也是因為這個,他唱戲什麼的,我也沒敢多管。
可是他們把柳安青的畫像給燒了,這不是要逼死千揚嗎?
皇後娘娘,臣妾在皇上跟前沒臉面,不敢去求皇上,您幫臣妾去求求吧!
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隻求皇上别再生千揚的氣就好。
”
江皇後看着甯妃哭哭啼啼的樣子,心裡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感受。
她能怎麼說呢?
說她剛跟皇上鬧翻了,不好再去求人?
可她為什麼跟皇上鬧?
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她跟甯妃說:“你自己都說了,千揚唱戲這個事兒不是什麼大事兒,皇上早就默許了。
包括他去給人唱堂會,皇上知道了也就埋怨幾句,從來也沒生過這麼大的氣。
那麼你知道為何這次皇上就氣得直接叫人去燒東西了?
”
甯妃停了哭泣,愣了一會兒,然後壓低了聲音說:“聽說是朝臣集體參奏,逼着皇上懲治千揚的。
而且那些朝臣裡頭,還有很多人拿千揚跟前太子比較,說前太子如今都比他強。
”
江皇後輕哼了一聲,“那就是了,凡事都有始作俑者。
”
“娘娘的意思是……前太子?
可是前太子不是已經倒台了嗎?
那馮天春都……”她說到這裡,話頓住了,因為忽然想到,前太子是倒台了,可是當初皇上真正懲治了的也隻是馮家。
馮天春沒死,前太子也沒死。
隻是一個被貶,一個被廢黜。
但實際上被貶的也隻是換個宮院生活,侍候的人少一些,吃穿用度降一些。
被廢黜的也隻是再沒有人管他叫太子了,實際上他卻還是住在從前的府邸裡,當着主子。
六殿下也是馮天春的孩子,人家什麼事都沒有,還娶了左相府的大小姐。
那要這麼說……“馮家是要死灰複燃了?
”甯妃一邊說一邊搖頭,“不能不能,馮家男子流放,女子充了官妓,這怎麼複燃啊?
除非……除非是有人覺得前太子還有希望,或是六殿下還有希望。
馮家不能複燃,但馮天春可以複寵,所以……可那也不該拿我的孩子開刀!
”
甯妃越說越氣,“千揚從來無心朝政,他也不想争儲,那些争來鬥去的事,從來都與他無關。
那些人就算要使壞,也不該使到他頭上。
娘娘,我們千揚是真冤枉啊!
”
江皇後也知燕千揚是冤的,而且她知道得比甯妃更多一些。
她知道昨天晚上員外府出事,不隻有燕千揚在場,陸辭秋也在。
後來燕千絕去平亂,把兩個人都救了回來。
但這事兒她不想讓甯妃知道,但是這個仇恨她卻很想挑起來。
恨馮天春不能隻她一個人恨,她得讓更多的人跟她一起恨。
于是她告訴甯妃:“馮天春那個人,她還管得了誰有心朝政誰無心朝政?
從來在她眼裡,除了她生的孩子以外,其他皇子都該死。
你又不是沒受過她的迫害,你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
甯妃懂了,“是啊,又不是沒受過她的迫害,我怎麼還想不明白呢?
如今我們這些人也都成了原罪,因為她過得不好,而我們還能好好地住在自己的宮院裡,還能想見就見到自己的孩子。
她隻需要想想這些,就已經要氣死了,怎麼能不恨我們和我們的孩子。
可是皇後娘娘,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
就由着那些朝臣這樣胡鬧?
”
江皇後低下了頭,半天都沒有說話。
甯妃有些着急,又催促了幾次,然後就聽江皇後說:“本宮能怎麼辦呢?
皇上都拿那些人沒有辦法,難不成本宮的能耐還能大過皇上去?
本宮在馮天春手裡栽成什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事兒啊,你就吃個啞巴虧,就這麼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