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月,給皇後娘娘請安。
”來人是個年近三十的大宮女,面相和善,臉上始終挂着笑,給江皇後行禮也行得規範,真是讓人一點都挑不出毛病來。
但是陸辭秋知道,越是這種挑不出毛病的,她越有毛病。
越是這種看起來面善的,搓磨起人來,才越下得去死手。
江皇後端端坐着,面無表情地看了那明月一會兒,然後才道:“長安宮的人來見本宮,有何事?
可是你家娘娘生了什麼重病,來向本宮報備的?
”
陸辭秋差點兒沒笑出聲,這江皇後的嘴可真夠損的。
江小柳卻已經笑出了聲,成功地得到了明月一個警告的目光。
江小柳被瞪得縮了脖,明顯是害怕了。
陸辭秋在她耳邊小聲說:“别怕,一會兒我幫你報仇。
”
江小柳也壓低了聲音同她說:“你不要亂來,孝謹皇貴妃那個人壞得很,在這宮裡也就隻有我姑母可以與之對抗,你千萬不要逞強。
”
陸辭秋覺得江小柳這個肉嘟嘟真是個挺不錯的姑娘,明明她二人是情敵,但是江小柳還在替她擔心。
她于是拍拍江小柳的手背,“放心吧,沒事的。
我有你表哥護着呢,他不會讓我折在皇貴妃手裡的。
”
江小柳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糧,氣得再也不想理陸辭秋了。
而這時,那位明月姑姑也說明了來意。
她說:“奴婢是奉皇貴妃娘娘之命,來請陸二小姐往長安宮走一趟的。
前些日子裴夫人的死訊傳回宮中,我家娘娘很是傷心,此番叫二小姐過去,也是想問問裴夫人的事,順便送上一份奠儀。
不知皇後娘娘可否讓陸二小姐跟奴婢同去?
”
江皇後看了陸辭秋一眼,見陸辭秋點頭,便也跟着點頭,“既是給奠儀,那就去吧!
隻是馮家家大業大,皇貴妃在這後宮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是太子生母,這奠儀若送得太輕怕是會遭人口舌。
你且同她說,既然是送奠儀,那就得顧着皇家顔面,讓她自己斟酌。
”
明月立即應話:“是,奴婢一定如實轉達。
”
說完,又向着陸辭秋看了過來。
先前臉上挂着的笑有一瞬間冷了下來,又很快恢複。
隻是這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卻被陸辭秋和燕千絕俘獲在眼裡。
陸辭秋沖着明月笑笑,然後嘴唇動也沒動地跟燕千絕說話:“你猜我能不能全身而退?
”
燕千絕學着她的樣子,亦不動唇地道:“既有契約在,本王保你就是。
”
她卻搖了頭,“沒事,其實你保與不保,對我來說意義都不是很大。
我若連從敵人手裡全身而退的本事都沒有,那這一生可怎麼過?
”
她站起身,看着明月勾勾唇角,“走吧!
”
明月給江皇後行了禮,帶着陸辭秋走了。
江小柳不放心,還站起來追了兩步,然後見陸辭秋沒有回來的意思,氣得一跺腳,回過頭來跟江皇後說:“她這個人怎麼這麼倔啊!
那長安宮是好進好出的地方嗎?
姑母您也不管管,還有表哥,你怎麼也不管?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
燕千絕站起身,“誰說本王不管了。
”話說完,人轉身就往外走。
江皇後在後頭咯咯地笑,“傻小子知道疼媳婦兒了,讓本宮猜猜,這是誰要倒黴?
”
燕千絕卻隻是沖着身後擺了擺手,什麼都沒說。
江小柳看了一會兒他離去的背影,忽然鼻子就泛酸。
“我喜歡表哥十年,除了姑母,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為哪個女子奔走過。
到底是我不行,還是那陸家二小姐太行了?
問題到底出在哪呢?
”
燕千絕出了永福宮,才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個小太監追上。
他腳步停下,低頭吩咐那小太監:“去東華門外找修染,讓他立即去靖國侯府走一趟。
就說本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處鐵礦,聽聞有靖國侯府的人駐守在那邊,請靖國侯給本王一個解釋。
”
……
往長安宮去的路上,明月急着帶陸辭秋去見皇貴妃,故而走得很快。
但陸辭秋又不是傻子,總不能也匆匆地走,上趕子快點到長安宮給皇貴妃罵。
所以兩人走至一半時,那明月已把陸辭秋落下好幾個身位。
她有點兒不高興了,“陸二小姐要是腳上沒傷,那就走快一點,若是讓皇貴妃娘娘等急了,你可吃罪不起!
”
這話陸辭秋可太不愛聽了,她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
若是這明月軟着來,她還能做到伸手不打笑臉人。
可這明月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說着如此不上道的話,那她如何能聽了她的邪?
于是她非但沒有加快速度,反而還停了下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歇起了腳。
明月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陸家怎麼說也是相府,沒想到教養出來的嫡女竟是如此德行,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
霜華當仁不讓:“長安宮怎麼說也是皇貴妃宮,沒想到教養出來的奴才竟是如此德行,竟敢以下犯上!
”
“放肆!
”明月大喝一聲,伸手直指霜華,“我與你家主子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
霜華也生氣了:“你我都是奴才,自然是奴才與奴才對話,有奴才在這裡,明月姑姑沒有道理對我家主子出言指責,這是以下犯上,不守做奴才的規矩。
就沖明月姑姑方才說的那番話,這件事情不管是到了皇貴妃跟前還是到皇後娘娘跟前,都是不占理的。
”
明月憤怒地看向霜華,四周已經有不少宮女太監圍了過來,這讓她覺得很丢臉。
但這明月也是個聰明人,她明白了霜華的意思。
就是說她是奴才,沒資格跟主子說話。
她偏不!
于是她理都不理霜華,隻對着陸辭秋說:“陸二小姐,這裡是皇宮,可不是你左相府。
說句不中聽的,皇宮裡的奴才都比外頭的主子大,所以二小姐您進了宮,端起來的架子就得收回去,昂起來的頭顱就得低下去。
否則,可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
陸辭秋唇角勾勾着,眼梢也勾勾着,通過這明月,似乎就看到了那孝謹皇貴妃的樣子。
一個奴才都嚣張成這般,主子平日裡得是什麼樣?
她心裡這樣想着,口中也把話說了出來:“你的主子,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太子生母,所以現如今就已經端起太後的架子,把自己當成這皇宮裡最不可一世的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