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帶來的消息對于陸辭秋來說沒有太多幫助，翡翠那個丫鬟她也有印象，在百蘭院兒侍候了很多年的。
就像常嬷嬷分析的，讓翡翠去毒害老夫人，可能性太小。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有些時候，越是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戲越是有人玩，等到查到頭上，就會說如此明顯的事我怎麼會做，我又不是傻子。

　　用這種手段糊弄過去的人可太多了，雖然這輩子沒遇着過，但上輩子她遇的可不少。

　　隻是她并不懷疑翡翠，雖然不管懷不懷疑都沒有證據，但之所以不懷疑，是因為毒害了老夫人對翡翠沒有半點好處，甚至還有可能因為老夫人的過世，滿院子的下人都被發賣。

　　當然，也可能是有人許了她極重的承諾或是很多金錢，但是事情沒做成，對方為了洗脫嫌疑，肯定會扯一個替罪羊出來。
雖不可能讓翡翠當面認錯對質，至少應該安排一場自殺，以此來讓府裡人明白，老夫人的毒是她下的。

　　但是并沒有人這樣做，翡翠活得好好的，百蘭院裡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陸辭秋覺得這個事兒可能所有人都想複雜了，下毒的人極有可能沒那麼大本事，甚至也沒有很聰明又清晰的頭腦。
她所想的那些，對方根本就想不到。

　　見她沒有說話，常嬷嬷小心地問：“二小姐是覺得老奴分析得不對？
”

　　陸辭秋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說：“沒有，嬷嬷分析得沒錯，毒不是翡翠下的。
但也正因如此，今後百蘭院兒要更加小心才是。
下毒之人一日未查明，就一日不能放松警惕。
至于我昨日當着祖母說父親的那些話……”

　　“老奴明白。
”常嬷嬷趕緊道，“老爺雖然待老夫人不怎麼樣，但也不至于下毒給害死。
到底是他的親娘，且他就算為了保自己的名聲，也不能落下這個話柄。
二小姐那樣說是在跟老爺置氣，畢竟老爺誣陷回春堂在先，他就該承受報複。

　　二小姐，昨晚來守夜的官差說，若府裡真有事可以直接報官，那咱們要不要報官啊？

　　這防賊千日太難，怕是今後一夜都睡不踏實，一頓飯也吃不消停。
老太太今日用膳，每一口都要用銀針紮一下，老奴看着她小心的樣子也有些不忍。
實在不行報官算了，就算官府也查不出來，至少也能給對方一些震懾，讓他不敢再出手害人。
”

　　誰知陸辭秋卻搖了頭說：“不用。
”

　　常嬷嬷不解，“為何不用？
”

　　她說：“因為老夫人并不是很在意是誰下的毒。
除非查出來是雲家，否則任何一個人下毒，她都不樂意看見。
不管是我父親，還是府裡其他親人，她都不願意是那樣的結果。

　　所以不查。
”

　　“二小姐的意思是……不是雲家人？
”常嬷嬷面上憂色更重，“不是雲家人，那就是陸家人了。
是啊，若查出來的結果是陸家人，那這事兒就不好收場了。
官府那邊一立案，肯定就會傳揚出去。
到時候滿望京城的人都會說陸家有人想要毒害自家的老夫人，這除了會落個不孝的罪名，被查出來的下毒之人也要被拉出去判刑。
還會有人說，陸家的老夫人是個山野村婦，上不得台面，連自家小輩都瞧不起她，甚至想要她死。

　　老夫人這一生最要面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論她的出身。

　　所以這事兒二小姐思量得周全，咱們不能報官，甚至不能去查。

　　可是二小姐，為何您笃定毒肯定不是雲家人下的呢？
這些日子，雲家人沒少欺負老夫人，他們看起來知書達禮的模樣，但實際上卻尖酸刻薄，幹的都不是讀書人幹的事。
”

　　陸辭秋輕輕笑了一下，端起茶抿了一口，“不會是雲家，且就算是雲家人下的毒，我也沒打算辦了他們。
”

　　常嬷嬷又懵了，昨日在老夫人跟前二小姐就為雲家開脫，這到底……“為什麼啊？
二小姐，難道真的要讓雲家人留在陸府嗎？
”

　　陸辭秋道：“留不留的，父親才說了算。
不過嬷嬷也得勸一勸老夫人，讓她不要對雲家敵意太重。
父親若真娶了雲婉兒，那從今往後就又成一家人了，還得一起過日子呢！
”

　　“一起過日子？
二，二小姐難道就不管一管？
老爺跟那雲婉兒，他們不是一輩的啊！
”

　　“我怎麼管？
天要下雨爹要娶後娘，我當女兒的可管不住。
其實雲家人留下來也好，全當給祖母做個伴。
雲家都是讀書人，講話有章有禮的，不粗俗，聲音也好聽，祖母從前不是最喜歡雲家人說話的那個調調麼？
可惜從前雲家遠在江南，如今住到咱們府裡來了，祖母倒是可以聽個夠，聽久了也能使心情愉悅。
”

　　這話一說，常嬷嬷瞬間就明白了。

　　二小姐這是記仇呢！

　　從前老夫人可沒少在裴卿面前誇雲家人，甚至還當着難得上京一趟的裴老将軍和裴老夫人的面，也要誇贊她的另一門親家，雲家。

　　她說雲家人知書達禮，禮數周全，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讓人想生氣都生不起來。

　　不像裴家，武将之氣，看着就粗魯。

　　裴家人難得上京一趟，明明是那麼大的官兒，可是陸老夫人就是黑眼白眼瞧不上，就是要當着裴家人的面兒說雲家人好。
明明裴卿是正室，雲華裳隻是個妾，可是老夫人就是管雲家人也叫親家，氣得裴老将軍和裴老夫人跟她幹了一仗。
過後陸老夫人哭了三天，還是裴卿去磕頭賠罪才算完。

　　常嬷嬷歎了一聲，看着陸辭秋隻微微笑着卻不說話的樣子，她心裡全明白了。

　　也罷，左右她也選過了站隊，早就決定站在陸辭秋這一邊了。
何況侄女小茹還在陸辭秋手底下做事，将來還能被帶到永安縣去生活，做大掌櫃。
這是從前做夢都想不到的日子啊！

　　到時候擇個良配，嫁個良民，這輩子就和和美美了。

　　她呢，如果命長，也能跟着侄女去享享福。

　　如果命不長，那就死在陸家，也沒什麼。

　　常嬷嬷不再多想，起身給陸辭秋行禮，“二小姐放心，老奴知道該怎麼做。
”

　　晚膳時辰，原本想請陸辭秋到秋水院吃飯的柳絮，這會兒正無奈地跟周嬷嬷道：“小少爺一覺睡到現在還沒醒，我瞧他睡得香，也沒舍得叫，看來請二小姐來用膳的事隻能作罷。
”

　　周嬷嬷點點頭，“不吃就不吃吧！
二小姐也忙。
”說着，沖着一直守在陸榮軒房門口的阿喚招了招手，待阿喚走過來就問道，“小少爺最近在國子學課業是不是很重？
每日什麼時辰起，什麼時辰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