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秋隐約覺得燕千絕送出去的這個人情,有點太大了。
即使羅氏給她買下兩幢小樓擴大回春堂,也不至于随手就送出去這樣一份豪禮。
但這話是燕千絕說的,她又覺得以燕千絕的性子,既然能做這樣的決定,就應該是仔細考量過的。
那她便不必多說。
此時此刻,羅氏心中的激動簡直無以言說。
歡州碼頭是從江南到京城的必經之路,但有些商貨卻不能直接送入京,必須要從歡州周轉一下,報備官府,方能入京城。
即使是去京城走親戚的私船,也要在歡州暫時停靠,由官府的人審查了通關文書,方可放其船隻入京。
故而歡州鹽運自古以來都是最興旺的,隻要了解這一行當的人就知道,這是多肥的生意。
而且不隻肥,因為南嶽國官鹽一直沒有開放,始終把持在朝廷手中。
所以一旦做了官鹽的生意,就相當于在皇家跟前挂了個名号。
羅家經商兩百多年,始終紮根在歡州,從未入過京城不說,也從來沒成為過皇商。
不是他們不想做皇商,而是羅家一向行事小心,也不貪心,雖然沒有人會嫌錢多,但如果錢多是要用更高的風險去換的,那他們就覺得不劃算。
人人都說羅家富可敵國,但隻有羅家的人知道,他們的财富都是踏踏實實賺來的,兩百多年從來沒幹過傷天害理之事,從來沒強買強賣,也沒低收高賣。
他們不賺高利潤,他們隻求薄利多銷,童叟無欺。
也正因如此,認準羅家的人就越來越多,羅家的财富也越壘越高。
但是羅家依然有一顆成為皇商的心的!
如果能夠不冒太大風險,如果做皇商也能讓他們踏踏實實的做,不需要去打點太多的高官和貪官,也不需要跟其它皇商之間勾心鬥角。
那麼他們實在太想做皇家的生意了!
此時的羅氏在一瞬間就想了很多,比如說這個鹽運一事。
羅家一旦接觸上鹽運,還是十一殿下親自指派的,那麼她能保證沒有人敢從中作梗。
畢竟誰也不會嫌命長,專挑十一殿下作對。
入了鹽運,就算一半皇商了,都已經成功一半了,另一半還會遠嗎?
而且她明确地明白,這條線是陸辭秋給搭上的,包括七殿下那條線,也是因為陸辭秋搭上的。
當然,現在說搭上七殿下還有點兒早,但至少也有了些眉目,她可以順着這個眉目去努力。
雖然努力不見得會成功,但是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成功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
羅氏眼下就跟昨天是一個心情,她就想打闆釘釘把陸辭秋給供起來。
這個侄女從前不覺得如何,最近怎麼越來越可愛了呢?
眼瞅着羅氏笑開了花兒,陸芳華覺得特别丢臉,默默地把臉捂上了。
陸辭秋也無奈地扯了扯她的裙擺,“二嬸,坐下說,快坐下,我們仰着頭看你挺累的。
還有啊,你把口水擦擦行嗎?
咱們不至于因為一個鹽運就流口水。
羅家好歹也是在錢上面見過大世面的,這樣真的有點兒丢人。
”
“不丢人!
”羅氏堅決地道,“我流口水已經是輕的了,這要是換了别人家,都能直接樂暈過去幾個。
數百年前有個人中舉的事你知道吧?
好不容易中了舉人,結果喜極而瘋。
我跟你講,商戶得到鹽運的活兒,那就跟中舉之後瘋了沒兩樣。
”
陸辭秋抽了抽嘴角!
這特麼的,這個時空也有範進中舉?
總之羅氏有自己的說法,對于燕千絕要把歡州鹽運給羅家的事,也是再三道謝,并且向燕千絕保證:“羅家絕對不會成為第二個李家,我們羅家從商兩百多年了,跟暴發戶似的李家那是不一樣的。
想當初李家能把鹽運弄到手,那也是因為朝中有人走了後門的。
雖然我們也算是走後門,但後門跟後門還不一樣,我們就算自己不賺錢,也絕對不能丢了我們家阿秋的臉。
”說完又看看陸芳華,補了句,“嗯,也不能丢了芳華的臉。
絕不能讓她們姐妹二人,在婆家擡不起頭來。
”
陸芳華蠢蠢欲動就要咬人,羅氏死死将她按住,又對燕千絕說:“如果這事兒能這麼定了,我回去就給娘家送信,讓我哥哥立即上京,面見十一殿下。
”
燕千絕點點頭,“到時讓阿秋帶他到宣王府就好。
”
“那就這麼定了!
”
一個大人情送出去,羅氏在高興之餘心裡也明白,十一殿下是最精明之人,他絕對不會白白送給羅家這麼大一個好處。
這好處是要用代價去交換的,就像從前那些皇商通過這樣那樣的關系從皇家拿到生意,也是要有交換條件的。
隻不過其它家族的交換條件,可能是在律法範圍之外的金錢交易,也可能是家中女兒的一生。
但是她分析,十一殿下所需要的交換條件,十有八九應該是希望她們二房能夠在陸家給予陸辭秋最大限度的幫助。
那這個條件可就太完美了!
二叔二嬸向着侄女,這叫什麼條件?
這壓根兒就不叫個事兒好吧!
即使十一殿下不說,就沖着如今陸辭秋這個懂事的勁兒,她也願意跟這個侄女往來。
所以燕千絕所需要的這個條件,對于羅氏來說一丁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既不用擔心違法,也不用考慮亂紀,多好啊!
羅氏激動得全身都在顫抖,但理智還是有的。
她拿了個小本子,把要做的事情記了下來。
比如說天亮就要張羅工匠修葺回春堂,兩邊的商鋪要跟回春堂打通連在一起。
還要讓陸辭秋做個規劃,裡面要有什麼樣的屋子,每間屋子多大,一層二層三層都用來做什麼,每間屋子裡擺多少櫃子桌子椅子。
與此同時還要給羅家去信,除了說官鹽的事,還要讓羅家送一批人來給陸辭秋用。
這些人最好略通醫理藥理,掌櫃要能掌全局,夥計要嘴甜心細。
另外她還問陸辭秋要不要賬房,要的話一并送過來。
見陸辭秋說要,她便又認真記下,而且畫了個特殊的記号。
“賬房先生不能随便亂用,賬房甚至比掌櫃還要重要。
這個人必須精明且老實,忠誠度還要高。
我回頭在信裡着重提一下,讓大嫂親自給我選人。
選出來的人依然帶着自己的身契過來,從此以後脫離羅家,就是阿秋你自己的人了。
”
除了這些,羅氏還幫着陸辭秋想了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