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霜華和冬安都不在,李嬷嬷支走了在院子裡灑掃的丫鬟,悄悄摸進了陸辭秋的房間。
她對這個房間很熟,因為從前常來,陸辭秋說的那個櫃子她一下就找到了。
櫃子打開,摸到最底下一層,果然摸到了一隻小盒子。
李嬷嬷大喜,心說這二小姐看上去十分精明,卻也有糊塗的時候。
自以為話隻說給了霜華聽,卻沒想到她雖然老了,卻依然耳聰目明,全都聽了個真切。
那霜華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前表現得對小姐多麼多麼好,小姐一不在就偷懶。
她将盒子拿了出來,隻見上頭有一把小鎖。
但這鎖和盒子她都十分眼熟,這不是裴卿以前的東西麼!
李嬷嬷笑了,既然是裴卿的東西,那她就知道怎麼開。
跟在裴卿身邊那麼多年,裴卿所有的盒子箱子她都是有鑰匙的,而且每把鑰匙她還都配了備用的。
李嬷嬷出了屋,快速到自己屋裡取了鑰匙回來,動作熟練又利落地将盒子打開。
那一瞬間她竟有些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裴卿還在世的時候。
盒子裡孤零零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是她熟悉的、裴卿的筆迹,寫着:阿秋親啟。
封口已經被打開過了,很明顯陸辭秋是看過的。
李嬷嬷趕緊将信從信封裡取出來,在這一刻,她是真感謝在北地的時候,裴卿教過身邊所有的下人識字,這才讓原本大字不識一個的她,能夠看得懂信上面寫的字——
小心李嬷嬷,她在替雲華裳做事,非一心一意待我。
這應該是裴卿絕筆,李嬷嬷看出來字迹有些潦草,顯然在寫這封信時,裴卿很着急。
她回想裴卿離開陸府的那段日子,因為從雲華裳那裡聽說了裴家的事,所以整個人都是慌亂的。
一直在做安排,安排一雙子女,也安排自己手裡還剩下的那些東西。
包括她們這些仆人,裴卿都給了她們每人一筆銀子,讓她們以備不時之需。
她也曾看到過裴卿偶爾會寫些什麼,她甚至還問過裴卿是寫給誰的。
裴卿說,有寫給孩子的,也有寫給老爺的。
李嬷嬷越回想越覺得眼下這封信,絕對就是裴卿在那幾日寫下來的,因為她看到當時裴卿寫信,也是匆匆忙忙,字迹潦草。
她認得裴卿的字迹,甚至因為自己識字也是裴卿教的,所以她寫字也有些裴卿的樣子。
本以為自己藏得好,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她深吸一口氣,将那封信小心地放回信封,再扣上盒子,放回櫃子最底下。
李嬷嬷也有些慌了,既然信陸辭秋看過,那麼一定已經懷疑了她。
而她今日又做了那樣一件事,依陸辭秋如今的性子,能放過她嗎?
眼下陸辭秋應該是去收雲氏那間醫館了,這是沒騰出空來跟她算賬。
一旦陸辭秋騰出空來,那她可就死定了!
怎麼辦呢?
李嬷嬷在屋裡不停地轉圈,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能再留在這間屋子了,得趕緊出去,不然一會兒霜華回來又得跟她吵。
霜華這丫頭最近也是學刁了,真是跟着什麼樣的主子就學成什麼樣。
她罵罵咧咧地出了屋,直接拐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
院子外頭,霜華慢悠悠地走回來,看着李嬷嬷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真是沒想到,夫人從北地帶回來的奴仆中,居然出了個細作。
彼時,陸辭秋正坐在陸家的馬車裡,往梧桐大街去。
這一趟,陸芳華也跟來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複盤上午家裡發生的事,一邊盤一邊樂。
“姐你可真行,用一件衣裳就把雲華裳和陸夕顔給送宮裡去了,這手段回頭我得找個本本記下來,以後說不定能用上。
”
她身邊的丫鬟彩雲一聽這話,立即從袖袋裡取出一個随身攜帶的小本遞了過去。
“小姐,奴婢都給你備着呢!
就是沒有筆。
”
陸芳華翻了個白眼,“沒有筆你帶本子作甚?
難不成你家小姐我還能咬破手指寫血書?
”
彩雲一臉委屈,“小姐,不是您讓奴婢一定随身帶個小賬本,以方便随時記賬的麼。
”
陸芳華長歎一聲,“彩雲啊,那你為何不把筆墨也帶着啊?
”
“不方便啊,袖袋裡放不住,容易蹭一身的墨。
”
“那不就得了!
我讓你帶賬本的意思是我時不時的能看幾眼,沒準兒能琢磨出更好的記賬方式,不是想随時随地寫幾筆的。
”她說到這裡就有些煩躁,“其實若真的能随時随地寫幾筆也不錯,可惜筆墨外帶實在不方便。
”
陸辭秋被啟發了新思路:“如果有一種便攜的筆,能夠随身攜帶,也不用沾墨,你說會不會受人追捧?
”
“那必須追捧啊!
”陸芳華一聽說有生意做,立馬就來勁兒了,“姐我跟你說,但凡有那種東西,你放心,國子學的人必須人手一支。
望京城裡各家大小私塾,也會人手一支。
還有官邸,官員們也得人手一支,甚至皇宮裡都得人手一支。
不對不對,不是一支,至少也得兩支。
這還隻是望京城,如果能賣到全國各地,讓所有讀書人都能用上,那可是造福天下學子的大善事。
姐,咱們什麼時候開始賣?
”
陸辭秋都驚呆了,“我何時說要賣了?
”
“剛剛說的啊!
”
“我隻問你會不會受人追捧。
”
“不賣你問我幹什麼?
”陸芳華也不能理解她,“這事兒既然提了,那就是要成買賣的意思。
姐你可不能吃獨食,這事兒讓我聽見了,那我就必須得參與進來。
利潤好辦,我拿一成就行,反正我也不缺錢,我就是想有個事做。
”
“你想有事做?
”陸辭秋問她,“為什麼?
”
“不為什麼啊!
就想有事做啊!
羅家的孩子不分男女,都在做生意,憑什麼我就得在家裡幹待着?
我娘說了,在家裡幹待着那就是坐吃等死。
坐吃我可以,等死絕對不行。
所以我得動起來,不隻身體動起來,生命也得動起來。
要不然我一天到晚就陷在陸家這個深淵裡,早晚有一天要被磨得沒了脾氣,任人搓磨。
而我……不想任人搓磨。
”
陸辭秋聽着這話,忽然就笑了起來。
“原來活得最通透的人是你。
”
“那你要不要幫我?
”陸芳華剛問了這一句,還不等陸辭秋回答呢,這時,馬車忽然晃了一下,外頭車夫驚呼了一聲,随即馬車側翻,陸芳華整個人都被甩出了車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