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又把她帶到另一處地方。
裴老将軍重傷,可是裴老夫人卻提着藥箱,穿梭在傷兵中,搶着為他們治療。
有人找到她,哭着說:“老将軍快要不行了,夫人去看看吧!
”
裴老夫人卻搖頭說:“我看過,他傷得太重,沒救了,治不活的。
我不如搶出時間來,救些能救活的傷員。
等到懷北人再次來犯,這些人還要去替百姓堵刀鋒堵槍尖。
我沒有時間去看他了,你跟他說,讓他慢慢的走,等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找他了。
”
來傳話的人“哇”地一聲就哭了,堂堂七尺男兒,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在場的傷員和百姓也都哭了,有人哭裴老将軍,有人哭自己的親人,有人哭裴老夫人說的話,也有人哭即将要失去的金黎城,以及很有可能即将要死去的自己。
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他們不停地問這到底是為什麼,裴家守了北地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出過事,這次為什麼敗得這樣慘。
裴老夫人告訴他們,是有人偷了北地的兵陣圖和布防圖,這才導緻金黎城被破。
一時間,群情激憤,個個都在罵那偷圖的賊。
可是罵能有什麼用呢?
再罵,圖也已經被偷了;
再罵,城也已經被破了;
再罵,人也已經被殺了。
一切都回不去從前了!
陸辭秋想要幫幫裴老夫人,那些傷在她看來是可治的。
她也想跑去救救裴老将軍,說不定她能救治。
可是她的手穿過了人們的身體,依然什麼都觸碰不到。
戰鼓又響了,敵人又來了。
裴家軍無力應戰,死的人更多了。
她看到一襲紅衣騎着馬從眼前掠過。
陸辭秋的腦子“嗡”地一聲炸了起來,下意識地扭過頭,沖着那紅影叫了一聲:“母親!
”
紅影沒有回頭,執着地沖出了金黎城的城門,沖向了懷北大軍的人堆兒裡。
她在後頭拼命地追,拼命地喊:“母親,你回來!
不要去!
再等等!
燕千絕就要來了!
”
可是誰也聽不到她在喊什麼,她看到裴卿一條軟鞭甩出去,卷斷了三個懷北人的脖子。
也看到成千上萬的懷北人圍向她,一刀一刀地砍向她。
紅影的動作越來越慢,她知道,那是裴卿受傷了。
終于,燕千絕來了!
她看到燕千絕帶着精兵迎敵,從金黎城内部開始清退敵軍,一路将懷北人打出城外。
等到燕千絕出城,一眼就看到沖在前頭已是強弩之末的裴卿被打下馬。
一時間,萬馬千軍從裴卿的身體上踏過,将她一身血肉都踏進了泥土裡。
燕千絕突破重重包圍沖了過去,身中兩箭,也隻撿回了裴卿的軟鞭。
縱是燕千絕,這一仗打得也太辛苦了。
因為人太少了,他臨危受命,從京城點兵,根本帶不走太多的人。
原本指望北地這邊的将士,他可以親自指揮作戰,可以用南邊的兵陣。
可是等到了才知道,北地全是傷兵殘将,根本上不了戰場。
這一場仗,幾乎就是靠着他自己打下來的。
陸辭秋看到懷北太子了,就在金黎城裡,燕千絕從城裡往外沖的時候砍了他一刀。
但是燕千絕不認得他,再加上早已經殺紅了眼,哪裡還顧得上仔細分辨對方身份。
陸辭秋卻看到了,她看到懷北太子重傷之後有了反應,而且是一種她很熟悉的反應。
那是要進入空間的動作,可惜,他沒進去。
那一瞬間的錯愕和驚訝,令懷北太子大驚失色,恐懼寫了一臉。
他撤了,在高手的保護下撤出了金黎城。
随着他的撤出,懷北很快就退了兵。
但也不是主動退的,而是被燕千絕打退的。
她從前沒有看過燕千絕打仗,隻聽人們叫他戰神,聽人們提起他在戰場上是多麼的威風勇猛。
也說起他的戰術多麼的高明,兵法奇多,兵陣層出不窮。
甚至還有人說,如果駐守北地的是十一殿下,就算被偷了布防圖,也是不可能輸的。
這一次,她親眼看到了這場戰役,看到了燕千絕在敵軍中一夫當關之勢。
也終于明白,原來人們所說的戰神,還真的是戰神。
以少碰多,碰出的勝利絕對不是奇迹,而是真正的實力。
可他是戰神,到底不是真神。
這一場仗打下來,燕千絕重傷。
卻依然堅持看着懷北敵軍退到看不見,才一口血吐出來。
回城之後他就倒下了,而這時的裴老夫人斷了兩條腿,被人擡着給他做了治療。
但是裴老夫人說:“我救不活你的命,我隻能保你回到京城。
你盡快回京吧!
再不走,就得死在半路上,皇上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你是皇上最驕傲的兒子,你不能死在北地。
”
燕千絕說他還不能走,他現在走了,這一趟就白來了。
他得在這守着懷北人,至少守過十日,才知懷北人是不是再不來犯。
他也得讓懷北人知道,他燕千絕坐鎮北地,這座金黎城換他來守。
燕千絕命人去把裴家人的屍體單獨找出來,但也僅限于能找到的。
有些人已經無法找回來了,比如說裴卿,比如說三将軍。
沒有屍體的,就去被燒得隻剩下一小半的裴府,找來他們的衣裳。
或是由将士找來他們的铠甲。
他讓将士們在城外給裴家人立了墳,有屍體的裝棺,沒屍體的就立衣冠冢。
裴老夫人被人擡着去了墓地,哭倒在裴老将軍的墳前。
十日之後,懷北遞了降表,戰争暫時告一段落。
裴老夫人為燕千絕施了最後一次針,親自送燕千絕出城返京。
在城門關起來的那一刻,一口血噴腔而出。
人,再也沒能醒過來。
裴家自此,全族覆沒。
燕千絕将從京郊大營帶過去的一多半的兵馬都留在了北地,北地的人知道,懷北大軍受到重創,十一殿下的威名已經成為他們心頭的催命符,早被吓破了膽。
且有十一殿下的兵馬在,北地用的就是南地的戰術,懷北人沒那個本事應對。
這些人留下來,沒人敢再犯金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