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湖水冰寒刺骨。

　　蘇妤會凫水，可是被冰冷湖水包裹的那一刻，手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凍得僵住，不受控制的向下墜，她用力掙紮在水面起伏。

　　此刻腦海裡大大的三個字——玩脫了。

　　透過起伏的水面，她似乎看到有個人也跟着跳了下來。

　　“殿下——”岸上的人吓壞了，連忙下來救人，下餃子似的一個跟着一個，莫名喜感。

　　蘇妤看到那人向自己遊過來。

　　旁邊是明卉公主，看到謝清瀾，明卉公主哭着喊道：“皇兄救命——”

　　蘇妤以為謝清瀾是下來救明卉公主的，直到一臉茫然的看着謝清瀾越過離他更近的明卉公主，拉住她的胳膊。

　　一隻有力的臂膀緊緊環住她的腰。

　　“抓緊我。
”

　　蘇妤下意識照做，被帶上了岸，她瑟瑟發抖縮在謝清瀾懷裡，小臉凍得發白。

　　厚實的黑色大氅裹住她，謝清瀾面色黑沉，帶着一分不易察覺的驚慌後怕，森冷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誰讓你跟着跳的？
”

　　蘇妤嗆咳兩聲，抱緊大氅縮了縮身子，紅着眼眶委屈道：“她自己沒站穩摔下去，我沒推她。
”

　　謝清瀾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我問的是，誰讓你跟着跳下去的？
”

　　蘇妤怔然。

　　明卉公主也被救了起來，裹着下人拿來的大氅渾身發抖，凍得嘴唇都清了，不住的咳水。

　　“皇、皇兄……”明卉公主委屈，明明她離大皇兄更近，大皇兄剛才卻像沒看見她一樣徑直遊向那個女人。

　　謝清瀾沒理她，抱起蘇妤，隻冷冷丢下一句：“帶公主下去換衣服。
”

　　蘇妤被抱回住處，穗錦已經讓人燒好了熱水，沐浴完換了身衣服，蘇妤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

　　一出去，謝清瀾還沒走。

　　“過來。
”謝清瀾擡眸看她，面前擺了碗已經喝完的姜湯。

　　蘇妤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不安的看了眼他，端起另一碗姜湯小口抿着，不太好喝。

　　謝清瀾瞥了眼，道：“已經不燙了。
”

　　蘇妤愣了一下：“嗯？
”

　　謝清瀾道：“大口喝，祛祛寒。
”

　　蘇妤：“……哦。
”

　　捏着鼻子喝完一大碗姜湯，蘇妤秀氣的眉毛緊緊蹙着，好半天嘴裡都還是姜湯的味道。

　　丫鬟都退了出去，屋内隻剩他們兩人。

　　蘇妤絞着手指，不知該說什麼，謝清瀾也不說話，寂靜得讓人不安。

　　“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

　　“誰讓你跟着跳的？
”

　　兩人同時出聲，聽到對方的話後又同時安靜。

　　謝清瀾額頭狠狠跳了兩下，道：“就因為這個，所以你就跟着跳下去了？
”

　　蘇妤眼眶一酸：“不然呢？
她是你妹妹，你肯定偏向她，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況且你本來就厭惡我，我跳下去淹死不是正好？
”

　　“蘇妤！
”謝清瀾呵止，他覺得蘇妤這張嘴實在氣人，沉聲威脅，“你要是敢死，我就讓人抄了永昌侯府。
”

　　罪名都不用找，謀害皇子，滿門抄斬。

　　蘇妤一聽還有這好事？

　　她紅着眼眶：“抄就抄，反正有他們陪葬也挺好。
”

　　謝清瀾掐着她臉頰，看到那雙淚眼時又莫名心軟。

　　他聲音放緩了些：“别亂說，我要是厭惡你，方才就不會跳下去救你。
”

　　蘇妤悶聲道：“你那是去救你妹妹。
”

　　謝清瀾險些氣笑：“蘇妤，你還可以再沒良心一點，我去救誰你不知道？
”

　　蘇妤垂下眸子不說話了。

　　“在你心裡，我就是那樣偏聽偏信、是非不分的人？
”

　　蘇妤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淚珠毫無征兆砸落下來：“我沒有推她，是她突然沖過來，我躲了一下，結果她自己沒站穩掉下去了。
”

　　淚珠砸到謝清瀾身上，暈開一片水迹。

　　他垂眸看了眼，許久，嗯了一聲：“我會查清楚的。
”

　　蘇妤淚珠還在往下掉，怎麼都止不住。

　　謝清瀾也無意在她落水受驚後與她計較什麼，細微歎了聲，把帕子遞過去：“别哭了，擦擦。
”

　　蘇妤拿起帕子胡亂擦了擦眼淚。

　　“所以，以後可以對我多一點信任嗎？
”蘇妤聽見謝清瀾這樣說。

　　謝清瀾時常在想，如果蘇妤對他能多一點信任，也許就不會被奸人引誘對他下毒。

　　也不會在剛剛解釋都不解釋一句，直接跳下水。

　　蘇妤動作頓住，指尖微微捏緊，帕子皺成一團，她沒說話，像是沒聽見，又像是在逃避這個問題。

　　沉默中，謝清瀾面色控制不住的冷了幾分。

　　“算了，你好好休息，讓蘭櫻過來伺候你。
”

　　謝清瀾壓下心頭的煩悶，起身離開。

　　袖子忽然被拉住，謝清瀾停下，想看看蘇妤要說什麼，可是等了好久，她卻什麼都沒說，沉默的緩緩松開手。

　　謝清瀾面容冷凝，頭也不回的離開。

　　春寒料峭，湖水初初融化，冷得能把人凍僵。

　　“阿嚏——”明卉公主揉了揉鼻子，抱着姜湯大口灌下去，懷裡還有個湯婆子。

　　門外有人說話，很快，門被推開。

　　謝清瀾走進來，神色冷淡，不像是來看望親妹妹，倒像是來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皇兄——”明卉公主跑過來，站在謝清瀾面前委屈的擡頭，控訴他，“皇兄剛才為什麼要先救那個女人？
”

　　謝清瀾沉下臉：“你的禮儀是誰教的，什麼叫那個女人？
她是你皇嫂。
”

　　明卉公主猛然一愣：“可是……”

　　謝清瀾不想聽那些诋毀蘇妤的話，冷冷打斷：“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如實告訴我。
”

　　不複溫潤謙和的模樣，謝清瀾冷着臉時讓人發怵，明卉公主心一緊：“我……”

　　她抿了抿嘴，如實交代，從聽到蘇妤給謝清瀾喝毒酒的傳聞，到溜出宮來到皇子府，和蘇妤說了什麼話，最後又是怎麼腳滑掉進湖裡，交代得一清二楚。

　　“從哪聽的傳聞？
”

　　毒酒一事隻有謝清瀾和蘇妤知道，蘇妤不會蠢到往外傳，謝清瀾也沒給旁人說過，這個傳聞雖不是假的，但來得很蹊跷。

　　明卉公主：“小福子說的，宮裡都在傳。
”

　　謝清瀾冷冷擡眸：“都在傳就是真的？
”

　　明卉公主一懵：“皇兄的意思是？
”

　　謝清瀾瞥她一眼：“以後長點腦子，不要聽風就是雨。
”

　　明卉公主徹底懵了，聽他這意思，傳聞是假的？

　　“那你這些天為何不回府，難道不是厭惡冷落那個女人……皇嫂？
”在謝清瀾像刀子一樣的眼神中，明卉公主及時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