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兒喝了半碗紅棗粥,正拿了筆在畫畫。
畫上不是别的,是一些小孩子的衣衫式樣。
有虎頭的,有繡了大鵬的,很是精緻。
朱紅在一邊笨手笨腳幫着桃紅分繡線,惹得桃紅不時嫌棄幾句。
正這個時候,方玉開門進來。
朱紅和桃紅立刻跳下地行禮,方玉擺擺手,她們就迅速退下了。
方圓兒望着哥哥,雖然他換了幹淨衣衫,但趕路留下的狼狽還是遮掩不住。
她開口想說哥哥辛苦了,不想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哥…”
方玉心髒好似被人瞬間踩爆了,幾步上前,緊緊抱了妹妹。
“别哭,也别怕,哥回來了!
”
“嗚嗚,哥,嗚嗚,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突然那人就說我…說我懷了孩子,可我沒有見過外人。
嗚嗚,我害怕,家裡人都在哭,娘暈過去兩次…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方圓兒抱了哥哥痛哭失聲,把這些時日的所有恐慌,委屈和愧疚都哭了出來。
她不願爹娘擔心,不願家裡為她受辱罵和嘲諷。
但她沒有辦法,她也不知道怎麼可以護着家人不要因為她受苦,她也不知道要怎麼保住肚裡的孩兒…
如今,哥哥回來了,最疼她的哥哥回來了。
她可以收起所有擔憂,可以放心表達她的軟弱。
“不怕,哥哥在,什麼都會過去,都會好起來。
”
方玉輕輕拍着妹妹的背,眼底的血紅漸漸退去。
能哭就好,隻要把心裡的委屈哭出來,妹妹就不會繼續折磨自己,不會傷了身體。
方圓兒足足哭了一刻鐘,眼睛紅腫,才算勉強收了眼淚。
“哥,你吃飯了嗎?
要不要喝一碗紅棗粥,我隻顧自己,忘了你從那麼遠趕回來。
”
她抹了眼睛,就給方玉張羅盛粥。
方玉即便再飽,這碗粥也是幾口喝光。
“别惦記我,我是男子,吃頓飽飯,睡一晚就恢複了。
倒是你…對肚裡的孩子有什麼打算?
”
方圓兒雙手下意識環抱肚子,想了想,擡頭正色說道。
“哥,我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無論如何,這是一條性命,而且…
他應該是男孩兒,他在我肚裡,我很清楚。
我是哭是笑,他都知道。
”
許是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混亂,方圓兒急的皺了眉頭。
“哥,我不清楚,但是這個孩子…”
方玉心疼,趕緊安慰她。
“慢慢說,你想留着這個孩子,咱們就留着。
家裡如今日子好過,也不是養不起。
”
方圓兒有些意外,她也不是覺得哥哥一定就會殘忍的逼迫她流掉孩子。
但這個孩子若是生下來,絕對不是幾斤糧食養大那麼簡單。
對她,對方家,對方玉都會有很大影響。
可是哥哥沒有一點兒遲疑,就這麼輕飄飄說留下就留下。
隻因為她這個不争氣的妹妹說,想留下。
她忍不住鼻子酸澀,又掉了眼淚。
方玉歎氣,伸手替妹妹擦去眼淚,低聲笑道。
“都要當娘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怎麼動不動就哭,你還說孩子知道你是哭是笑。
你也不怕孩子出生就是個愛哭的小子!
”
方圓兒被逗笑了,臉紅的抹了眼淚。
她感受到肚皮癢癢的,于是輕輕拍了拍肚子。
果然,癢癢的感覺立刻消失了,她就笑的更暖了。
方玉在一旁看着,妹妹這個樣子,已經退去了少女的嬌憨,慢慢有了母親的一絲慈愛…
他心裡真是不知什麼滋味,歡喜,也有悲傷…
方圓兒瞧着哥哥走神兒,就搖了搖他,問道。
“哥,我要留下這個孩子,一定會給家裡添麻煩。
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我吃點兒苦不怕,最好不要連累家裡…”
“說什麼傻話,這是我外甥,是咱們家孩子。
沒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
方玉打斷妹妹的話,說道,“路上,我已經想過了。
你要留下這個孩子,也不必離家躲出去。
我和你二哥會想辦法,把縣城攪亂,讓人不再盯着咱們家裡。
然後把西山那一面也買下來,建個院子,你和孩子就安心住下來。
到時候你帶着孩子清靜過日子,也有家裡依靠。
人都是好新奇,過個三五年,怕是再沒有人記得這件事。
就是有人記得,那時候也不敢再提起。
”
方玉眼裡閃過一抹冷色,又道。
“因為到時候,我一定會考個好名次回來。
外人隻有巴結咱們家,沒有得罪的膽量!
”
“哥,你今年不考了?
”
方圓兒心一顫,愧疚潮水一般湧出來。
一定是因為她,耽擱了哥哥大考。
方玉趕緊拍了她的胳膊,應道。
“别多想,不是因為你。
之前在縣城,井底之蛙,總覺得自己課業很不錯。
就是考秀才時候也是運氣占了大半,這次去府城學習,我才發現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刻苦攻讀之處。
若是秋日時候應考,也是陪榜的。
索性不如等下一科,一把考過好了。
”
方圓兒知道哥哥沒有說謊,但到底還是有幾分是因為她。
方玉不願她多想,尋了另一個他不想提起,卻一定要弄明白的話頭兒。
“圓兒,你仔細想過了嗎?
到底是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孩子,可有見過什麼陌生人?
”
方圓兒搖頭,坐直了身體,掃了一眼屋裡屋外,确定沒有外人偷聽。
這才小聲同哥哥說道,“哥,這事很蹊跷。
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點點的想,最後發現…
這個孩子也許是兩年多前懷上的,就是那次我進山摘梨子給娘熬梨膏的時候。
”
方玉皺眉,那次他也印象深刻,妹妹在山裡耽擱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回家。
“你是說在山裡遇到了什麼人…”
方圓兒點頭,應道。
“我在山裡碰了頭,走出山谷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山谷外有車馬和篝火。
但我昏過去了,醒了就坐在樹下,什麼都沒有了。
我當時着急回家,以為看錯了,也沒多想。
如今想起來,若是有事,一定是那個晚上。
”
方玉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鐵疙瘩,他即便沒成過親,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識。
女子十月懷胎,新生命呱呱墜地。
若是真像妹妹說的,那已經兩年多前的事了。
預産期在八月,加一起就是整整三年。
“有孕育三年才生的孩子嗎?
”
他下意識就問出了口,聽得方圓兒苦笑,“有啊,哪吒,托塔天王李靖的兒子!
”
“李靖是誰?
”
“一個神話故事裡的人物。
”
方圓兒使勁揉着太陽穴,也是頭疼。
大魏沒有西遊記,自然也無人知道哪吒和李靖。
她也萬分确定,她穿越的這個時空,并不是仙俠世界。
但肚裡這孩子,卻怎麼想,怎麼都是三年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