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就想起落崖獲救之後,她曾擔心停止不前,會給了宮裡那位反擊的機會。
葉天逸卻說不可能,他先前想要揮軍北下,親手拿下京都。
但如今駐軍惠州,換一種手段,雖然沒有光明正大,卻也同樣能達到效果,而且還會少一些戰損。
三師姐在宮裡,那位一次又一次的發狂異常,恐怕就是葉天逸口中,不太光明的手段了。
“師姐放心,我是有急事才過來一趟,馬上就回去了。
保管盡快說給殿下聽!
”
文霞其實還想問問弟媳婦兒怎麼過來的,要知道惠州離得這裡可有千裡之遙,如今大雪也未曾融化,趕路一定不方便啊。
一來一往,最少一個月…
但她也知道這個弟妹有些神異,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
于是,她就說道,“你自己出來,小幺不擔心?
可給你派了人手?
”
“師姐放心,我帶了不少得用的人手,而且很快就回去了,不怕。
”
方圓兒也怕她再問下去,不好回答,更不好撒謊。
她就趕緊去竈間做飯,現蒸米飯,炒個螃蟹年糕,炸個魚肉蝦仁的雙段,在從空間裡取一盤紅燒肉,一盤子糖醋排骨。
湊齊了四個菜,也就足夠文霞吃了。
文霞猜出方圓兒不想多說,她就把心思都用在填飽肚子上了。
在宮裡藏身,她以宮女身份行走。
宮裡因為一個瘋子皇帝,亂的可以,人人自保都難,吃穿用度當然是越來越差。
這一頓,可是讓她解了饞。
飯後,又說了兩句閑話兒,文霞就走了。
方圓兒也趕緊借道空間,回了惠州府衙。
夏雨和朱紅幾個已經開始準備午飯了,方圓兒問了問菜色,又添了個龍井蝦仁。
侯老爺子年歲大了,最近吃的太油膩,要盡早調整一下。
然後,她就去了前衙。
陳大海等人見方圓兒過來,紛紛行禮。
方圓兒回禮,然後笑着把後勤營的賬冊遞給葉天逸,問道。
“糧草還能撐半個月,我又張羅了一批,過幾日送來,起碼再供給全軍一個月不成問題。
”
陳大海方才還在催殿下早些發兵,理由就是糧草不夠。
在他看來,方家就是再有能耐,供給十幾萬大軍,一冬日的吃喝就已經相當厲害了。
沒想到,方圓兒開口就又是一個月的糧草,起碼又是兩萬擔…
這方家當真是東州府一個普通的富戶嗎?
怎麼比累積幾代人的世家大族還要底蘊豐厚!
葉天逸聽出方圓兒這話雖然是問句,卻隐含了繼續停留之意,就随口應了一句。
“暫時還沒定什麼時候發兵,天氣還是很冷,冰雪沒有融化。
”
又說了幾句閑話兒,衆人就紛紛告辭了。
屋裡一時沒了旁人,方圓兒這才說道。
“三師姐捎了口信兒過來,說這幾日宮裡那位就差不多要自取滅亡了。
到時候,朝廷一定會跪請你進京。
咱們這裡最好拖一拖,壓一壓那些世族的傲氣,免得以後還要費心思。
”
葉天逸眼底一亮,伸手拉了方圓兒坐在身邊,歎氣道。
“辛苦師姐了,兵不血刃拿下京都,都依仗她的功勞。
”
“是啊,等以後在京都彙合了,我給師姐多做些好吃的。
”
“這個謝禮,師姐肯定喜歡。
”
“師姐肯定不能在京都長住,到時候我看看,在家裡挑兩個會烤點心會廚藝,又想練武學本事的姑娘,跟着師姐回山。
”
“若是這般,不隻是師姐,怕是師傅都要笑的胡子翹起來。
”
兩人說的高興,倒是陳大海等人心裡嘀咕。
這個時候發兵進京,是最好的時機,但殿下一直不下令,方将軍甚至又張羅了糧草。
到底是因為什麼,難道還想等京都那位自殺,主動給殿下讓位不成?
在陳大海等人來說,這不過是一句玩笑。
但他們哪裡知道,京都宮裡那位,偏偏就這麼幹了。
為了在宮裡建道觀,戶部尚書差點兒被活活逼死。
放着幾州受災百姓,沒銀錢沒糧食赈濟,結果冬日天寒,道觀都沒停了修建。
今日正好完工,魏文帝興奮的當即召集了所有文武百官,在道觀下跪倒。
魏文帝跟随長眉已經白透的老道士,一口氣爬到七層之頂的觀星台。
冬末的冷風呼呼刮着,整個皇宮,甚至整個京都,整個大魏都盡收眼底。
魏文帝忍不住伸出雙手,仰天大笑。
“道長,盡快為朕準備祭天儀式,朕的修仙路,就從這裡開始!
朕要長命百歲,朕要撒豆成兵,朕要揮手翻江倒海,朕要…”
“皇上!
”
那老道士好似有些猶豫,問道。
“您也知道,祭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血魂,上次煉制血丹不成,這次怕是…”
魏文帝暴怒,高聲怒罵道。
“朕是天下共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還是賤民!
該殺就殺!
敢攔阻朕的修仙路,死有何辜!
”
樓層雖然很高,但魏文帝這話可沒想瞞着下邊跪倒的文武群臣。
衆人聽得是清清楚楚,驚訝的擡起頭,望向樓頂的帝王。
寬大的龍袍套在幹癟的身形之上,好似随時都要被風吹走一般。
瘋狂的揮舞雙手,猖狂大笑,視子民為走狗!
這就是大魏的帝王,大魏當真要毀在他手裡嗎?
衆人下意識低喊了一句,“丞相!
”
可惜,于丞相卻低着頭,好像沒聽見一般,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之極。
衆人都有些尴尬,年前從惠州和談回來,他們可是沒少借此打擊丞相,恨不得把他踹下相位。
如今又指望人家拿主意,卻是有些厚臉皮。
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這會兒,如何能保證這個鳥巢不掉落,才是首要任務。
臉面之類,完全可以不要。
“丞相大人,您可有什麼辦法?
這般下去,怕是不成啊!
”
“是啊,大人,要拿個主意啊。
”
于丞相這才擡起頭,掃了衆人一眼,應道。
“回去再說,暫時不要觸怒皇上。
”
衆人都是歎氣,下意識擡頭往頭上看去。
結果,樓上那位不但不覺得冷,反倒詩興大發,高聲念誦起了他平日寫下的詩詞。
這一瞬,多少人心裡都後悔的不成。
當初,這位病秧子有篡位之心,卻沒有那個魄力。
說到底,還是他們擔心一個過于勇武睿智的帝王登基,會是所有世家的災難。